然后便有一小队人出来,拿出形状奇特的铲子,动作快速地开始挖,这群人李蕴成这一路也算认得,是那个慕四的手下,之前并没有出现在大船上,是在进入燕南后才忽然出现在队伍里,平时也不显山露水,却不想是为了此刻派上用场。
李蕴成对辽东人天生有戒心,从不和他们兜搭,冯桓却自觉自己和慕容翊有在魃族同甘共苦的交情,便和慕四搭话:“这是你们的人?你们怎么连这种人才都有?”
慕四蹲在片刻就已经挖出的大坑边,闻言嗤地一声,道:“家学渊源。。。”
冯桓没听懂这句话,慕四却也不会再多说。慕容翊手下,绣衣使只是个他用来逗老子玩的组织,并不是他真正的亲信和属下,而世人只知当年孙家为辽东首富,孙老太爷是做生意的天才,做什么赚什么,却没想过孙家横空出世,第一桶金从哪来。慕四也是跟随慕容翊多年之后,才机缘巧合地知道,是盗墓得来的。
也因此,孙老太爷把家业交托给了外孙,也把手下那些老伙计交给了慕容翊,其中不乏鸡鸣狗盗之徒,所涉及的行当更是三教九流,目的就是为了保证慕容翊能够用尽各方之才。
这本是慕容翊的秘密武器之一,这些人也一直在辽东那些巍巍高山之间活动,这是第一次出辽东,慕四在心中叹息,心想人都说娶媳妇心生外向,哪有慕容翊这种,还没娶到媳妇,就恨不得给媳妇掀光了自己的家底。
洞很快打好,外宽里窄,到最底下已经是一条仅容一人下去的洞,人却没有全部下去,世家子弟们的存在,除了一两个有用的人之外,其余不过是当幌子使用,万一被发现,这些人的家世和名声可以用来敷衍燕南这边,游氏父子要想顺利接下燕南,是不可能愿意得罪朝中衮衮诸公的。
下去的就是李蕴成和冯桓,前者由慕四背着,后者被太女九卫的一个护卫扛着,打洞的黑衣人们面色木然,先在洞口等待了一会,待气息散尽,再点燃火折子,确定火折子能燃亮之后,才依次下洞。
冯桓在黑暗中瞪大眼睛,想着以前看杂书倒也看过几本挖坟盗墓的故事,都说那帝陵王墓中机关重重,布局诡谲,而那些故事里,但凡尸首必炸尸,僵尸鬼怪层出不穷,今日居然能亲身一试燕南王墓,不晓得能遇见几个粽子?
李蕴成不像冯桓缺心眼,很是紧张,子不语怪力乱神,僵尸鬼怪他是不信的,但却知道这些帝王陵内向来多机关,流沙巨石,陷阱飞刀,防不胜防,弄不好就要丢了命去。燕南这边多蛊多毒,王墓中可能更难深入。
然而那群走在前头的黑衣人却和回家一样,闲庭信步,一人走着走着忽然竖起手掌,其余人立即默契停步,最前头那人猛地对着墙壁踢了一脚,李蕴成等人便听见轧轧声响,似乎什么东西转了一圈,另一人上前一步,手中尖棍扎在某处,又是一阵哗啦啦声响,似流水却比流水声重,转瞬远去。李蕴成听着,拎着一颗心,第一次发现原来声音也可以如此杀气腾腾。
等到四周完全静下,他想问却又犹豫,倒是冯桓毫无顾忌地问刚才发生了什么,慕四轻描淡写地道:“这夹墙内有机关,应该是两面呈对角的墙壁,踩中机关,墙壁就会翻过来,把人隔开并压死。如果逃过了这一关,夹墙尽头还有一层流沙一层水银,到时候流出来,就会在这狭窄甬道里越堆越高,谁也逃不掉。那一脚是动了机关阵眼,夹墙反方向翻转,反而将甬道拓宽,而那一棍,则是捅穿了流沙和水银之间的夹层,两边混合在一起,顺着翻转过来的空心墙正好流走。”
冯桓听得一脸茫然,嘀咕道似乎也没什么,李蕴成却听出了一背的寒意,这破解之法说起来简单,但找阵眼也好,寻夹层也好,哪那么容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要命事,这些人却如此轻松,也不知道到底挖过多少坟。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皇太女对这位辽东世子感情深重,太女为人又光明磊落,只怕对情人从来不疑。可这位世子杀兄伤父从不手软,如今连挖个坟这种事都备着人才,他若是借着和太女的情分,要在大乾搞出什么风波来,大乾焉有安宁之日?
这念头一闪而过,却不敢多想,更不敢此刻在脸上露出来。
前头那群黑衣人一路走一路破解,将一段原本应该险象环生的路走得平静,只是李蕴成和冯桓一路听得咕咕叽叽怪声不绝,都不敢去揣测发生了什么,直到走过长长的甬道,走过配殿,看见左右配殿中间的主墓室。
主墓室里两具棺椁,应该是燕南王和之前早薨的王妃。李蕴成根据棺椁制式确定了属于燕南王的那一具,众黑衣人戴上手套面罩,合力推开第一层的外椁,出现的是一副墨玉棺,里头应该还有一层。
推开第二层的感觉比第一层更滞涩,也不知道是因为时日太久发生了粘连还是什么缘故,棺木摩擦之间发出细微的吱吱声响,第三层是黑金色的棺材,在这墓室封闭日久居然还隐隐发亮,材质非金非玉,十分奇特,冯桓好奇地摸了一把,旁边的黑衣人没想到他如此胆大,劈手就拍,却已经慢了一步,冯桓触及那棺木,触手冰凉,手感却有些奇怪,指下似乎有些细微的不平,但肉眼去看却又看不出来。
棺材上覆着明黄的丝绸,丝绸已经朽烂,这回的棺盖更难推开,声响刺耳难听,木屑碎落,推到一半实在推不动了,好在已经看见了里头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