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能烧掉自已的荣誉,也同时证明,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改变过。
或许现在有了他几个在乎的人,但却也不能摇摆他的内心世界。
三个女人没敢打扰江海龙,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江海龙把那一堆物品烧成灰烬。
片刻之后,江海龙起身,然后坐在宾馆院子的花坛上,对着三个女人招了招手,笑道:“都过来坐,咱们侃会大山。”
贺小七、陈楠和白雪仨大美女互相看了一眼后,分别坐在了江海龙的两侧,不过距离都挺远的,没有过份的挨得太近。
江海龙再次点上了烟,吐了个烟圈道:“其实我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小时候我是全乡乃至全县最穷的孩子,我爷爷奶奶死得早,姥姥姥爷听说是东北这疙瘩的,或许也早就没了,三岁的时候,有一天半夜我娘得了急性阑尾炎,然后找了村里的拖拉机去县里医院,那时候都是乡村土道,还赶上下大雨,所以车翻了,掉下了山。他们两个就那么不管不顾把我扔下就走了。”
“那时候我才三岁啊,连个屁都不懂呢,第二天早上是村里的柳大疤来我家的,把我抱到他们家。”
“柳大疤无妻无子,老光棍一个,额头上有一块很长很大的疤痕,听说是被人砍的,但具体是因为什么,他从来也没说过。由于他收留我,所以我家的土地还有村里给的补助都给了他,不过柳大疤好赌好酒,没过几年地也没了,连我家的房子也输没了。那时候他连他自已都养不起了,去哪弄粮食养我?所以我六岁的时候就在村里成了野孩子,十岁之前也没上什么学,学校讲课我就在外面听,村里谁家做的菜香,我就往谁家跑。”
“柳大疤缺点虽然很多,但也有一个优点,就是他是练家子出身,祖传的内家拳,小时候就跟着他天天早上起来打拳,他训练我也非常严格,动不动就一顿鞭子。”
“老人们常说,三岁看到老,柳大疤那时候就对我说,我的根骨比十里八乡任何一个孩子都要好,长大了能出息人,所以他就往死里操练我。”
“再后来,村里也有一些其它的老人也会内家拳,所以天天跟他们练,人家别人家的孩子在上学,我就是打拳,上山套兔子,抓蛇。当然,后来也上学了,还是免费,柳大疤是五保户,只是当时我特淘,上课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柳大疤除了让我练武之外,其它的一概不管,那时候我天天打架,谁骂我野孩子,我就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他,后来在村里的那些孩子见到我都怕我,还从家里给我偷吃的,有时候也会给我几毛钱,一起买冰棍。”
“再后来就是去别的村打,专挑硬手打,今天打不过明天还去,十四岁时,我们乡里的十里八村,都知道下洼村有个江小四,没爹没娘没管教,敢下死手狠手的江小四。”
“十六岁当兵前二十天,我挑了乡里的两家内家拳非常有名望的族馆,那族馆不是大城市的武馆之类,只是自已农村家族那些内家拳练了几十年火侯的大伯大叔私设的祠堂而已,在乡里有声望而已,我一人挑了两大叔,都让我干趴下了,不过我也被打得连柳大疤都不认识了。”
“县里来征兵,村长正头疼我这惹祸精呢,所以就把我报名了,当时我正好十六岁。”
“当兵前一天晚上,柳大疤出奇的没去赌,很郑重其事的在坑上放了桌子,又把家里唯一一只下蛋的母鸡给宰了,家里还有一些风干的兔肉,他又让我炒了个鸡蛋,弄了一碟花生米,温了大约二斤多的烧刀子。”
“那时候我已经很能喝了,六七岁的时候看着他喝,我也好奇,所以也跟着偷着喝,所以十六岁时,我喝一斤半六十度,都不会醉。”
“不过那天我没喝,都是柳大疤自已在喝,然后说他这么多年的事,说他对不起我,没让我好好上学什么的。”
“喝到最后,他拿出个三角兜子,里面有几本拳谱,他说有一本是他家祖传的,另外几本是其它别人家祖传的,被他偷来的,要知道拳谱那种东西在我们那里比祖宗的牌位还重要啊,他柳大疤竟然把偷了三四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大着舌头告诉我,等我把这些拳谱都记熟后,就都烧它,还告诉我,以后不能像以前那样做什么事都没有目地了,他告诉我要上进,要争取,要往上爬,爬到所有人的头顶上,到时候谁也不会欺负你,他们只会敬着你。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刻苦,一直在努力往上爬,也真把所有人都踩在了脚下,也还真应了柳大疤的话,我在部队虽不是干部,只是一普通的士官,但我犯错误的时候,连领导都替我扛,因为我比别人强,因为有时候首长出行少了我不行!”
“其实我这辈子,最想的人就是柳大疤,留着这些军功章啥的,也都是为了给他看,也存了一些钱,打算给他养老,不过五年前他就走了,那时候我正在出任务,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不过后来我回去听老村长对我说,柳大疤死的时候已经糊涂得不行了,但还一直在喊我的名字,一直在喊:“四啊,四啊,你还要往上爬,别让人欺负啊,你这孩子命苦啊,三岁就没了爹娘,没人疼没人爱,当年我去你家抱你的时候,你从坑上掉了下去,屋里还漏雨,全身都是泥水,当时你渴的还正在喝泥水呢,我一看啊,忍不住的就哭了起来,那时候我就想,只要我柳大疤活着,就不能饿死你这娃啊。”
“柳大疤死了,留给我的,只有这根马鞭而已,这也是我一生中最珍惜的东西,比我的命都重要。”江海龙翻转着手中的马鞭,疼惜的捂在胸口,坚毅的眼神中,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滑落两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