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堂堂黑道大哥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什么时候需要这样小心翼翼地讨好一个女人,偏偏,那个女人还一脸漠然,很不领情的样子。
仓龙一个眼风过去,阿森亲自给傅歆倒了茶。
傅歆低头看了眼放在眼前的茶杯,并没有喝,“仓先生,我今天来找你,还真的是为了一件正经事。”
仓龙看着傅歆年轻的脸庞,细腻光滑的皮肤,感觉自己也跟着年轻了,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傅小姐,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傅歆的存在,在他看来,不仅仅是个意外,更是老天对他一腔爱意的回赠。
傅歆展颜一笑,“仓先生。”朝这个屋子里的保镖看了一眼,“有些话,我只想和你一个人说。”
阿森虽没听懂傅歆在说什么,却从仓龙的命令里猜到她的意思,着急了,“大哥!”在他看来,仓龙再怎么势力雄厚,这次来中国也只是带了十个人,不能马虎一点。
仓龙一挥手,厉声道:“都给我滚出去!”
阿森再怎么不放心,也只能带着其他保镖退出去。
傅歆忽然的到来,连他这个头脑不怎么好使的保镖都起疑了,为什么一向聪明的大哥,却陷入了魔障一样,连最基本的怀疑都没有了。
……
傅歆还真有正事要告诉仓龙,“杜先生,相比仓先生,其实我更喜欢叫你杜先生,人都是有根的,既然是自己父母给起的名字,又何必轻易的就去更改。”
仓龙脸色变了变,他本就是看在叶雪渝的面子上才对傅歆一直都和悦,对她和悦,却不代表,她可以随意挑战他的底线。
刚才还笑意盎然的脸,转眼就冷若冰霜,“傅歆,我叫什么,这貌似和你没什么关系!”
“那是当然。”傅歆笑着说道,“不管你叫杜清明还是仓龙,那都是你的私事,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
“但是什么?”仓龙眼底闪过不耐烦,猛地一看,会觉得傅歆的眼睛和叶雪渝很像,可是,看久了,就会发现她身上有一种叶雪渝没有的坚强、狡黠,这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女人。
“杜先生,我可以讲个故事给你听吗?”傅歆看着仓龙的眼睛,问。
仓龙按捺住不耐烦,有些心烦意乱的说:“你说吧。”
傅歆把水杯捧到手里,没喝,只是在取暖,“当你还叫杜清明时,曾经有个从同一道战壕里爬出来的兄弟,你一直把他当成好兄弟,没想到,却是你看来最好的兄弟,他陷害了你,他让你被红卫兵抓着上街游行,让你的身体受了重创,也让你不得不偷渡出国,把父母给的名字改成了仓龙,你很恨那个叫张清士的人!”
仓龙冷冷的看着傅歆,“你到底还知道多少?”
关于他和张清士的恩怨,除了他和张清士,就只有张奇知道了,难道是张奇告诉她的?这不可能,张奇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下,他身上也没有任何用于联络外界的设备,他怎么也不可能把那些事告诉傅歆。
傅歆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接着朝下说道:“我还知道你所不知道的另外一个事实。”
仓龙状似无所谓地耸耸肩,眉头在不经意间却已经蹙紧,“什么事实?”
傅歆正视着他的眼睛,“如果张清士当年对你做的事,其实是把自己看成了你,把你看成了自己,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想报仇吗?”
仓龙脸色大变,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把我当成他,把他当成我!”
傅歆像是早猜到他不会相信,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推到他面前,“你要是还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看。”
仓龙低头看着茶几上的文件袋,忽然就没了拿起来看的勇气,他想起有一次敌人火力很猛时,张清士推他走的事,他还想起了,张清士的梦游,又想到了前段时间张清士精神出现了问题。
他伸出手去拿那个文件袋,他看到自己伸出去的手在颤抖。
当年的事,他告诉张奇的其实只是个片面,为了荣华富贵,是他先出卖了张清士,却没想到,原本注定是张清士的下场,最后落到了他身上。
原来,只因为张清士精神出现了问题,将错就错,把他设计好一切都报应到了他身上。
看他一直都没有勇气去拆开文件袋,傅歆说道:“张清士有精神病。”顿了顿,后面的几个字,她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口,“而且是家族遗传的。”
换句话,只要是张家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生来就有精神病。
真正的张玲玲,她的夭折,其实不是因为早产,也不是因为佣人没照顾好,而是张建国忽然之间发病,在梦游时,亲手掐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已经死了,没人知道他到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自己亲手掐死了亲生女儿的事,更没人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而且是遗传给后代的精神病的事。
逝者已逝,再怎么去追究也没有任何意义。
仓龙猛地抬头看着傅歆,眼睛里掠过不可思议。
傅歆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就大大反方的让他看着,气氛有点凝滞,仓龙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隐情,一时间都缓不过神了。
这时,楼梯上传来声音,是脚步落到楼梯上,有人在下楼的声音。
傅歆侧过脸朝身后的楼梯看去,却在看到出现在视线里的人时,蓦地一惊,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欣喜的大叫,“张奇!”
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眼前迅速蒙上一层水雾。
好久没见了,彼此都经历了这么多,她好想他。
张奇听到有人在叫他,脚步顿了顿,手却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掐着时静的脖子,和警匪片里上演的,坏人劫持人质时,一模一样的动作。
这样的张奇,傅歆很熟悉,那张好看到全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张的脸,可是,他的眼神,迷茫中带着点淡漠,他看了她一会儿,眼睛眨了又眨,像是根本不认识她。
傅歆心痛到了极点,迎视上张奇的眼睛,她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呼吸,就像是有人拿密密麻麻的细针在扎着她的肺叶。
张奇好像不认识她了!
试问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让她悲痛欲绝的事吗?
是她最最爱的,也最最爱她的人,忽然之间就不认识她了。
傅歆朝楼梯走去,她哽咽,“阿奇,是我,我是歆歆。”
张奇歪着头打量着她,像是在想这个泪流满面,却努力在对他微笑的女人到底是谁。
时静瞅准机会,挣脱了他的禁锢,朝楼梯下跑去。
别墅外传来声音,像是人的打斗声,最后还响起了枪声,傅歆恍如未闻,她的眼里和心里都只有眼前这个依然在打量着她,像是努力在想她是谁的年轻男子。
她的阿奇啊!
傅歆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痛到了极致!
……
由于部署精密,里应外合,仓龙那股黑势力,被顺利打掉了,傅歆没有去关心任何破案的后续,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张奇身上。
她是喜欢司法,却不会真的想去考什么公务员,她当时想进司法部门,就是怕张奇那个两千万,要真的出了事,她能帮到他。
张奇是个英雄,可是,除了军中的那几个高官,谁也不知道那个军中最年轻,自己也是学医的少将,本身就带着家族遗传的疾病。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从傅歆把张奇带回到她现在住的公寓后,不管她怎么哄骗,他都不肯吃药。
有的时候,傅歆实在没办法了,就把药溶到水里,他每一次都能感觉出,傅歆想硬来,他撅嘴委屈的样子,却让她又不忍心了。
张奇一直不肯吃药,傅歆很着急,乘张奇睡着了,她去了趟b市最好的精神康复中心。
莫凌瀚到底是没受仓龙那件事的影响,他依然是b市新上任,年轻有为,春风得意的市长,他帮傅歆安排了最权威的精神方面的专家。
傅歆就张奇目前的状态咨询完那个精神方面的专家后,就打算离开,什么专家,除了劝说让张奇吃药,没说出个之所以来。
网上说的还真对,专家就是一群根本不懂,却在那里说些大家都听不懂的话的人。
走到马路边等出租车时,有辆车在她身边停下,车门打开,莫凌瀚走了下来,有件事,真的很奇怪,明明他也是张清士的儿子,他却很正常。
正是因为莫凌瀚的正常,让傅歆看到了希望,既然莫凌瀚没有被遗传到,那么哪怕张奇被遗传到了,也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
发动引擎时,莫凌瀚侧过脸看了傅歆一眼,“周主任怎么说的?”
他是真的是彻底放下恩怨了,偶尔不忙的时候,还会驱车去h市看一看张清士。
张清士清醒的时候还算好,至少认识他,不清醒的时候除了宫凝袖,谁也不要,看到谁都躲在宫凝袖的身后。
这样的张清士,让莫凌瀚感觉心酸之余,也很钦佩宫凝袖。
如果他的妈妈还在世的话,如果当年她真的成功进去了张家,先抛去门第差别,光是张清士目前的状态,是她所能承受的住的吗?
傅歆捏紧着背包的单子,“还是要让我想办法让他吃药,其他没说什么。”
莫凌瀚沉思了一会儿,说:“他一直都不肯吃药,会不会是因为他潜意思里不愿意让那样的自己去面对你。”
傅歆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种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
无法面对,所以选择了逃避。
……
卓灿在葛馨予面前到底是藏不住话的,只被她稍微一逼问,外加威胁着孩子不生了,他就把从卓父那里听来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给了葛馨予。
说张奇这样的人有神经病,葛馨予怎么都不相信,拉着卓灿就直奔傅歆那里。
用力按着门铃,就差直接拿脚踹门了,门由内打开了,开门的,正是她和卓灿都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过的张奇。
他是张奇,可是又不像张奇,那是一种感觉,葛馨予被眼前人无辜到像小孩子的眼神,弄得很不安,转身去拉卓灿,“卓灿,你倒是说话呢。”
卓灿也被眼前的张奇惊到了,这还是那个时不时戏谑他一下的张奇吗?
真的不是了!
心里有点难受,走上去,想像过去那样拍张奇的肩膀,他却是朝边上一闪,一双眼睛充满戒备的看着他。
“奇哥,是我啊,我是卓灿。”卓灿对他微笑。
张奇看着他,眼睛里露出孩童一样的迷茫。
卓灿真的着急了,也不管葛馨予会不会笑话他,把他九岁还尿床的事给说了。
要是换做平时,在听到卓灿那么大的糗事,葛馨予早笑得前俯后仰了,现在她哪里还有笑的心思,看张奇始终都木讷的表情,她急得都哭了,“呜呜……卓灿,怎么会着样子的?张奇他这是怎么了?”
卓灿正要开口,傅歆回来了,她看到张奇站在门口,像个孩子一样眨着眼睛,无辜而又无助的看着她,一颗心,差一点点就溺死了。
……
把张奇哄骗回房后,傅歆给葛馨予和卓灿各倒了杯水,她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对他们抱歉地笑笑,“家里没茶叶,只有开水了。”
张奇现在真的像个孩子一样,一分钟都不能离开她,带着他去超市,傅歆生怕他走丢,除了趁他睡着,她快去快回,基本是一直都守在他身边。
葛馨予眼眶红了,坐到傅歆身边,拉上傅歆的手,哽咽道:“小歆,你这样太辛苦了,还是把他送到……”
“神经病医院”这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已经被傅歆厉声打断,“不,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绝对不会把他送到那样的地方去。”
“如果他愿意吃药,我也不赞同把他送去那样的地方。”卓灿接上话,神色凝重,“可是,嫂子啊,现在他是不肯吃药,有病了就要看医生,就要吃药,不然的话,不是对他好,是在害他。”
卓灿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何尝不能体会傅歆不愿意把张奇送去那种地方的心情,只是真的没办法了。
傅歆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放在膝盖上的手,睫毛轻颤,遮住她所有的情绪,卓灿讲的道理,她怎么会不懂,可是……真正做起来,却是那么的难。
葛馨予放心不下傅歆,不想走,最后是被卓灿强行给抱走了,刚才,卧室里不过传来轻到不可闻的声音,傅歆却紧张的跟什么似的,拔腿就朝房间里跑去。
葛馨予被卓灿抱出门时,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声音,是傅歆在轻哄张奇的声音,这样的相处模式,不是夫妻,不是恋人,而是母亲在对年幼的孩子。
葛馨予扑在卓灿胸口,嚎啕大哭了起来,卓灿心里也不好受,却也无计可施。
……
房间里,傅歆正在哄着张奇喝水,水里她尝试着又放进了药物,张奇很敏锐,只是闻到了水的味道,就不肯张开嘴。
傅歆实在没办法了,看着张奇别到一边的头,眼泪疯狂涌出,张奇听到抽泣声,转过脸,看到傅歆泪流满面的样子,似乎被吓到了,举起衣袖帮傅歆擦眼泪,“歆歆,不哭了啊,歆歆,你再哭,我这里很难受。”
他抓住傅歆的手按到他胸口,那是他心脏所在的位置,稳健有力的心跳声落到掌心,傅歆鼻尖更酸,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张奇,你不动,我就不哭。”
张奇果然没再动一下,傅歆拿过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把嘴凑到张奇嘴边。
张奇是不喜欢水里的味道,可是,他答应傅歆不动的,傅歆用她笨拙生涩的动作,撬开张奇的唇,把含在嘴里的水,慢慢哺到他嘴里,张奇皱眉,傅歆眼睛一闭,用她柔软的舌尖轻轻摩挲着他的牙根。
一杯水,以这样的方式,都被傅歆哺进张奇嘴里。
本就是爱到深处的男女,不用再哺水,也深深的拥吻在一起。
药里有安眠成分,张奇很快又睡了过去,傅歆看着他哪怕是熟睡依然清俊的面容,鼻尖酸的她控制不住了。
俯身下去,在他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下,然后悄悄地退出房间。
她心事很重,没有回去看,自然也就没看到床上人在她转身后,就立马睁开的眼睛。
……
宫凝袖已经知道张家有遗传病的事,把张清士托付给以前的老邻居后,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张奇却躲在房间里不愿出来见她。
张奇这副模样,宫凝袖真是恨死张清士了,她拉着傅歆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小歆,把小奇送去精神康复中心吧,你和我不一样,你还年轻,时间还很长,那么美好的年华,你不应该浪费在一个或许根本不值得你浪费时间的人身上。”
她是张奇的亲生母亲,天知道,她讲出这番话时,心里是多么的矛盾,一方面,她是真的希望儿子身边有个真心真意的人照顾他;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真的不应该这么自私,傅歆还很年轻,不应该让她的日子在痛苦中慢慢的流逝。
傅歆抽出手,抬起眼睛看着她的眸光笃定,声音坚决,“不,我不会把他送去那样的地方,只要我还活一天,我就一定不会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那里。”
张奇一直不肯吃药,她实在没办法,就去精神病医院看了下,在那里看到的一幕,她沁骨冰凉,她那么骄傲,形容俊美,气质如神邸的阿奇,怎么能被人绑在病床上,怎么能被人拿警gun抽打,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