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张家阿麽的模样,背有些微驼,穿着朴素的衣裳,布料洗的发白,却很干净,头发梳的很整齐,有半黑发一半银发,常年拿着针线,那眼睛有些眯,笑起来的时候,透着一股慈祥。
“季哥儿试试。”张三哥儿比季安逸还要心急几分。
“好。”季安逸回过神来,脱了棉袄,把衣服给穿上了。
是件天青的厚袄子,针脚紧密结实,少说也得来回缝个两回。
王宝儿在旁边帮着拉衣服,认认真真的看着,打量了好几眼,笑着说。“张家阿麽手艺真好,就瞧见过两回吧,这约摸出来的尺寸,好合适。”
果然是手艺人,老练熟道。
“季哥儿暖和吗?”张三哥儿喜滋滋的问,笑的跟朵盛开的花似的。
季安逸挺明白他心里头的兴奋,点着头。“暖和,特别好穿。”
这是一份亲情,张三哥儿以为他被亲情抛弃了,却发现,亲情一直都在,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他。
下午傍晚时,阿源把风水师找过来了,因天色已晚,就准备着明天再来找原因。
二十三号刚辰时,有马车驾进了河溪村,村长的大儿子和小儿子找来的风水师也到了,三位风水师坐着说了不少话,辰时过半,才开始行动。
村里已经接到了消息,正好这会也没什么紧要的事,村民们纷纷穿上厚衣服,溜出来看个仔细,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家屋那口井,可千万别出大蒌子,还想着,靠着那神奇的井水,再攒上一笔钱改善日子。
钱都没有攒够,那井水出了问题,可咋办哟。
天亮就起天黑才归家,一年到到在田里摸着,也摸不出几个钱来,那钱攒的忒不容易了些。
俗话说,由简入奢容易,由奢入简难难难。
这会儿大多数村民,就是这么一个煎熬的心理了。
有那么一小部分,看的很开,只是瞧个热闹,脸上没什么太过激烈的神色,眉宇间挺平和的。
该知足了,马匪前前后后来过村里两回,都险险的避过了,没什么大损失。前面那七个村,瞅着多凄惨,跟他们一比,他们这边算是大幸运了。
三位风水师,拿着自己最最擅长的,举着自家压箱货,神神叨叨的围着村子,里三遍外三遍的游荡着。
看那架势,还真有点斤两似的。
全村的人围着他们三个打围,这心,一整天都没得安宁了。
整整一天,临近傍晚时,总算得出结果了。
河溪村的风水坏了,回不来了,好好拜拜纯阳真君,说不定,再攒个多少年,老天会再次眷顾。
这话刚出完,没多久,回过神一村民们,匆匆忙忙的回了家,拿出炮竹往庙里跑。
村长招呼着三位忙了一整天的风水师往院子里走。
已经有了结果了,没啥可看的,三三两两的边走边小声讨论着一些话。
季安逸他们一伙,倒是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有说回了家。
“季哥儿,没事儿。井水不成了,咱们人还好好的,一样可以过日子。”王宝儿以为季安逸心里的坎过不去,有些心疼,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
“我在想明天就二十四了,得给阿麽阿爹上香。”季安逸侧头答了句。
王宝儿听着,愣了下,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成,明个咱一块去。”
二十四过小年,大清早的,都早早起来了。
收拾好东西,提着篮子,几人往山里走。
时常会过来清清坟头,四周也收拾的干净,一点也不显的荒凉。
在山里呆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出山。
路上碰见了刘阿麽,手里也提着篮子,瞧着那路线,应该是去季家坟头。
“我跟你阿麽说说话,省的他们惦记你。井水没了,就没了。你也别想太多,好在,日子也过出来了,再难也不会回到当初的艰难,把心收一收,继续向前看。转眼,你也长大了,明年就十六了。”刘阿麽的眼里,有着很深的情绪,伸手摸了摸季安逸的头发,笑的很慈爱,那是一种经过岁月方能沉淀出来的温暖。
季安逸笑着像个孩子,很认真的点着头。“刘阿麽我晓得的。”
说了会话,就分开了,各忙各的事去了。
那三个风水师是吃过午饭走的,客客气气的送出村,然后,村里的响锣响起了。
大伙心里都有数,猜测着也就这个时间段,村长该召集他们开会了。
听见响锣声,都匆匆忙忙的往老槐树下赶。
“你们也知道了,咱们村里的风水被破坏了,王家屋那口井算是废了,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多少年那福泽才能重新降落到咱河溪村。这消息出来,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有些慌了乱了。时日不算长也不算短,王家屋的井水,让河溪村家家户户日子都好了不少,现在,突然的井水又没了,你们心里恐怕会不好过。我今个召集你们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说着,村长停了话,目光扫过人群,对他们的反应挺满意的,经过马匪事件后,现在的河溪村倒是比以前要更出色了些。
“安安心心的把这个新年热热闹闹的过好,明年,就是新的一年。我在这里跟你们说一声,就算没了井水,靠着咱们的双手,一样可以把日子越过越好。家里还有地,就种些杏子李子等果树,我小儿手里有好几种方子,需要大量的果子。家里养的鸡鸭,生了蛋别忙着拿镇上卖,留着我来收,这个也有用处。”
说到这,村长笑呵呵的乐了起来。“大过年的,一个个别愁眉苦脸的,都给我笑一个,明明才刚躲过了祸乱,是大好事一件。眼瞧着快过新年了,这苦瓜脸给谁看?就上面说的两个事,你们认认真真的做着,来年吃饱穿暖完全没有问题。”
季安逸觉的村长挺逗的,等他话音刚落,就忍不住笑了出声。
紧接着,好多人都乐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很快飘出了整个河溪村。
欢乐的笑声,冲淡了人们心中的慌乱,一下子觉的生活又有希望了,一条路没了,又生了一条路,日子照样可以过下去。
真好。
很快井水就被抛脑后了,村民们欢欢喜喜的讨论着,明年种点什么果子树,谁家阿麽最会抱窝,跟着去学两手,来年自家多养点家禽,还有人说着,等开了春就到山里溜溜,山里野果树有不少,仔细找找,还是能找着的。谁家有果园,可以分些小树苗过来栽种着,这果树要怎么种等等。
好多问题,关系好的村民们,凑一起边走边说,那认真的模样,村长站在老槐树下看着,心里特别的欣慰。
刘伯身边人最多,不善言词的他,乐呵呵的听着,把问题攒一起,然后,细细的说出个一二三个。
他这人,厚道。也不藏着掖着,自己摸索出来的那点道儿,都说的一清二楚。
如此这般,他在村里的地位,倒是不知不觉的就往上涨了好多,从此,他那两间小木屋里,隔三差五的有人提着酒过去跟他喝两杯。
这日子倒是越过越有滋味了。
“这养鸡容易。咱们家宽着,可以养不少。”这个张三哥儿擅长,高高兴兴的就说了起来。
王宝儿在旁边接了句。“有大黄和小黄看着,咱们家养鸡,最轻闲了。”
“哈哈,等来年,咱家小胖子可以满地跑了,还不得更热闹。”季安逸笑着接了句。
这么一说,倒还真是的。
小胖子听着一愣一愣的,怎么都看着他笑,笑什么呢?歪着脑袋瞅了两眼,然后,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哈哈哈的笑的特别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