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永夜看着搭在他肩上,正要收回的那只手,伸手去挽留,他蹙紧眉头,低沉嗓音隐含怒意:“你就把我丢在这里?”
萧元瞧着他,似乎有些难以理解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片刻,缓缓笑道:“哥哥,我没有,你想我时,也可以来看我的。”
向前世那样,她嫁到清山之后,姜永夜不也是时常来看望她吗?
她顿了顿,唇边隐含的笑意像是回想起幼年时候那些温暖的记忆,明澈似水,那笑绵长如酒,她看着姜永夜,伸手将他颓败的双手握住:“你是我的哥哥,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我都原谅你。只是,你要我心无芥蒂,那是办不到的。哥哥,你我天各一方,才能真的相护到老。”
守在一块,最终便是相爱相杀的下场。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元儿,无论你走多远,终有一天还会回来的。我在长安等你。”
萧元不置一词,踏出崇政殿的殿门时却顿了顿,“哥哥,我仍将你当做我至亲至爱的哥哥,保重。”
不过这一句话,姜永夜是信还是不信,萧元都已经无所谓了。人与人之间,能够彼此信任是一件极为默契与艰难的事,可是不信,却只在一瞬一念之间。
——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那一把火啊,烧光了沉音殿,紧随其后,烧光了孟光长公主府。
算起来,那个权倾天下血统纯正的长公主,便是在这一年销声匿迹,淡出长安的权贵门阀的。
所谓的天降预警,被长公主府突然的大火攻破了谣言,并未有什么老天爷的预示,就连长公主府都起火了,那还有什么资格说,沉音殿的大火是因为姜永夜而起的?
因为是在火光的掩映中,所以即便是在黑夜里,也如白昼一般明亮,火光的闪耀中,看不清楚萧元脸上的表情,只看到素白色的襦裙上红色的微光闪烁不定,似水面清湛的一朵落花,一圈一圈的涟漪散开,终归于平静。
“殿下,都点燃了。”
萧元站在门前,微垂着头,看似一幅平静的模样,忽然道:“轻盈,你还记得那年他就是站在那里,手捧一卷书,说是等我回家。”
“可要命人现在进去将驸马的东西取出来?”
萧元抬起一只手,拒绝了,转身登上马车,“睹物思人,不过徒生余恨,我救不回他,握着他的死物,又有何用。”
未等火势减缓,那架马车便驶出了长安城。
马车之上,夜明珠的光芒微弱,景行止修长的手指缓缓握住萧元的手,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她的眼睛似乎是被烟熏得有些红,唇紧抿着,看上去无悲无喜一般。
“你方才去取什么了?”
“一坛酒和一味药。”他淡淡回答,没有安慰她,只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我们去把姜阳接回来吧。”她将头安放在他的胸前,“然后在清山上,一生都不下来了。”
景行止揽住她的肩,没有说话。
在沉寂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萧元终于忍不住了,仰头看他,那人的俊美如神祗的脸上,笑如春风,萧元看着,不由得自己也跟着发笑,却没有戏谑他,依旧将头贴在他的肩上。
在马车的四角悬挂的镇魂铃中,安然好眠。
景行止兀自发了一会呆,忽然发现一旁的萧元已经睡着了,静了静,随即将她的头小心的枕在自己的腿上,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漆黑眸子里浮出暖意。
他伸手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荷包,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让他看了一会儿,才将荷包系在萧元的脖子上。
他看着她,觉得这一个真的太过美好。
他想起以前无数世,也许也曾有过这样相同的场景,最好的那一世,她叫做王仰韶,他却喜欢叫她阿杏,以为杏能通幸,让他们一生幸运。
他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的场景,最终,喧哗褪色,只余铃声阵阵,呼吸浅浅。
三日后,清山之上,山间的小屋。
艳阳高照,屋前有小院子,架着一个秋千架,随风而荡。萧元从马车中下来,刚走了几步,便在原地驻足不前,脸上一副惊讶的表情。
在屋前背身而立的少年,听到脚步声转身,在看清女子的一个模糊的轮廓之后,手中提着的宝剑楞得掉在了地上。
“母亲!”
少年飞奔入怀,差一点将萧元撞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