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郁槐笑着答应一声“使得”。
其实今日董德友和吕斌跑到稻香园去,有件事,花小麦一直弄不明白。
一笔六千两银的买卖,的确不是小数目,是很值得争抢一番的,这自然不用多说。然而她恍惚记得曾听孟郁槐提过,那董德友去世的父亲这些年做买卖赚了不少钱,他应是家底儿丰厚才是。盛隆镖局开在桐安城,寻常时能接到的业务必然不会少,去一趟蜀地,经历重重危险,到最后镖局里也就是赚个三百两而已,怎地就让他如此心心念念,锲而不舍地屡次上门?
她这么琢磨着,也便问了出来,孟郁槐勾唇一笑,起身拿个茶碗倒了温水给她,见她喝了两口,便将剩余的半盏一股脑吞了。
“董德友与吕斌或许没同你说清楚。”
他沉声缓缓地道:“瑞锦是咱们桐安府最大的绸缎庄,每年单单是从蜀地购买的绸缎数量就相当可观。一年之中,他们需要与那边的供货商家结两次货款,分别是三月和九月,只要他们那绸缎庄一日不关张,也就必然要与镖局长期往来——原本一向替他们押这银镖的是省城另一间镖局,前不久两家生了龃龉,一拍两散,瑞锦绸缎庄这才寻到了连顺镖局的头上。”
这就难怪了!
区区一趟三百两的业务,或许董德友的盛隆镖局还不会看得太紧要,但倘若能与瑞锦绸缎庄长期合作,就相当于每年有六百两是在手心里捏稳当了的,这样的大买卖,搁谁身上能不心动?
即使是现在,买卖已经归入连顺镖局手中,那董德友还仍旧跳出来腆着脸嚷嚷着爻“合作”,不就是想从中分一杯羹吗?
不能将一大块儿肉全吃进嘴里,抢一口肉汤喝喝也挺好啊!
“若不是如今连顺的大小事体都落在了我身上,我还真想自己带人走这一遭。”孟郁槐看花小麦一眼,接着道,“如今那瑞锦绸缎庄只算是试探性地将这肥差事交给我们做一回,若办得好,不出丝毫差错,于我们而言,将来就是个长久的买卖。”
花小麦垂首琢磨了一回,捏住他胳膊道:“盛隆镖局就开在桐安城里,且那董德友手头很有两个钱,瑞锦绸缎庄明明也在当地,却偏要舍近求远,跑来咱们芙泽县寻连顺镖局帮忙押镖,可是因为那‘盛隆’二字名声还不够响亮的缘故?”
“不错。”孟郁槐干脆地点点头,“我告诉过你,镖局这行当,名头相当重要。那董德友或许财力雄厚,人手也足够,但之前却从未涉足这一行,基本可算作是个无名小卒,如此重要的一趟银镖,谁肯轻易交给他?若我估计不错,那瑞锦压根儿从头到尾,都不曾将他们纳入考虑范围。”
“唔。”花小麦隐约有点犯困,索性往他怀里倚去,含含糊糊道,“这会子我才算是将事情始末弄了个明白。那……依我说,你明天就别去见他们,反正我也没把话说死——他们又不是咱火刀村的人,我还不信他们能一直在这儿逗留,非见着你的面不可。”
“……我还是去一趟。”孟郁槐思索了片刻,蹙眉道,“一次过把话说清楚,也免得他们老缠着你,日日这样,稻香园还做不做买卖了?他既要置酒水请我,你就专拣那昂贵菜色往桌上摆,自个儿送上门来,该赚的钱,咱就得赚。”
“噗!”花小麦迷迷瞪瞪地一笑,“我还当你是个老实人,没成想竟也这样奸猾。你放心,咱们那稻香园如今是每日打发伙计去芙泽县采买,别的东西没有,贵价食材却还不缺。他们这么烦人,也就别嫌我不厚道了!”
两口子相视一笑,察觉她仿佛困得厉害,孟郁槐便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时候不早,走吧,咱俩去把水烧热,你好踏实洗了歇下。”
话毕,领着她出了房门。
已是深夜,村里静得一点声息不闻。
花小麦在沐房里舒舒服服洗了澡,再回房时,却见孟某人已除衫上了榻。
她走去窗边吹灭灯火,也爬了上去,刚刚钻进被窝,那人就贴了上来。
屋子里黑洞洞的,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唯独那双黝黑的眸子里有一点微光。
”你可审完了我了?”他那嗓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带着些许喑哑,低低地道,“满意吗?”
“嗯,你还算老实,既然把事情都说清楚了,我就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不过你得记住,往后再遇上麻烦事,一定要告诉我才好,我……”
她话还没说完,颈子里就感到一股热气扑过来。
“你干嘛?”她忙一把摁住某位朋友搁在她腰间,正游移向上的手,“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