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杨如海叫来正在操刀砍木头人的陈天赐:“别砍了,过来!”
陈天赐跑到杨如海跟前:“师父。”
杨如海说:“从今往后,不用砍木头人了,可以砍真人的头了。”
陈天赐愕然:“啊?!”
杨如海道:“今天,咱们永乐城要处决一批死刑犯,我跟监斩官打过了招呼,由你代替我去行刑。”
陈天赐吃了一惊:“我去?”
“你去怎么了?”杨如海把眼睛一瞪,说:“你都多大了,该动动刀子,杀杀人了!过来,到宝刀底下磕头!”
陈天赐咽了口唾沫,嗫嚅道:“是,师父。”
堂上供奉的是一把湛蓝如天的大刀,陈天赐从来都觉得这把刀稀奇,一来颜色少见,二来笨拙沉重。但杨如海却不止一次对他讲起过这把刀的来历——杨如海说这把刀是一柄宝刀,名字叫做“碧落”,是一位道行极深的高人赠送于他的,还救过他的命。
原来,在许多年前,杨如海夜里喝了酒,微醺中晃晃荡荡的回家,忽然间瞧见了一个浑身素裹的女人坐在路边,哭得泣不成声。
杨如海是个刽子手。刽子手以杀人砍头为生,人人都说这种人赚的钱不干不净,做的事缺仁缺德,生前必受报应,死后必下地狱,所以极少有媒人会为刽子手提亲,更极少有女人愿意嫁给刽子手,都觉得秽气。
所以,杨如海便是大光棍一个,虽然待遇丰厚,酒肉无忧,但始终缺个知冷知热的床头人,因此他最眼馋的便是女人。
杨如海带着酒意,趁着月光,瞧那哭泣的女人,见她脖颈白皙,面容娇美,身段丰腴,十分的动人,不觉就咽了口吐沫,搓了搓手,上前去问:“大妹子?”
女人抬头看杨如海,杨如海嗅到一股味儿,越发的神魂颠倒,问道:“大妹子是哪里人?夜里怎的不回家?哭什么呢?”
那女人只是抬头看着杨如海,并不说话,身上的气味越发的往杨如海鼻孔里钻,杨如海更是心痒难搔,反复问了几遍,那女人仍然是不做一声,却也不怎么害怕,哭声倒是渐渐的止住了,杨如海有些恍然,暗忖道:“八成是遇上了个哑巴。”便问道:“你莫不是个哑巴?被人给嫌弃不要了?”
那女人怔怔的看着杨如海,杨如海便真以为她是个哑巴,说道:“我是个刽子手,你要是不觉得秽气,就跟我回家过日子,保你穿衣吃饭,怎么样?”
杨如海伸手去拉她,她也不拒绝,也不反抗,跟着杨如海就走了。
回到家中,带到卧室,脱鞋褪掉衣服,那女人始终没有抗拒,杨如海才初尝人事。软被厚褥里,如痴如醉,欲仙欲死,从此如获至宝,把那女人当做心肝儿一样,养在家里,日日夜夜闲暇得空时,就要“例行公事”,从不觉得倦怠厌烦。
如此这般,过了一个月,杨如海渐渐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头晕眼花,有时候竟然连自己用熟了的刀都拿捏不稳了,做那事儿也大不如从前。
哑女虽然不嫌弃,也说不出话来,但是杨如海自己却有些不好意思。寻思着听人说起过,久行房事必定虚亏,便琢磨着去城里找个郎中,开几副药来吃,调养调养,总之,自己天仙似的女人是不能怠慢了。
那天,杨如海拖拖拉拉的出门,去生药铺里找郎中。走到半道里,忽然瞧见了一个道人,衣袍破败,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躺在一块大青石板子上,赤着脚,露着腿,蜷缩着身子,口中“呼呼”,正自大睡。
此时正值深秋时节,风寒天凉,杨如海见那道人衣不蔽体,又睡在石头上,十分的可怜,心中便生了怜悯之意,就解了自己的衣袍,披在了那邋遢道人的身上。
那邋遢道人“吭哧”一声,却在睡梦中一脚把杨如海刚皮上去的衣服给踢掉了。
杨如海虽然刽子手,却是好脾气,又捡起来衣袍,给那邋遢道人重新披上。
可是那邋遢道人就像是故意似的,又蹬腿把衣袍给踢掉,杨如海不觉笑了笑,又捡起来给他披上。
如此这般,一连三次,那邋遢道人突然坐了起来,盯着杨如海“嘿嘿”直笑,露出满口的白牙。
杨如海道:“原来是个傻子。”
那邋遢道人敛住了笑容,一双眼睛忽然变得晶亮晶亮,说:“自己傻到命都快丢了,反而还说别人是傻子。”
杨如海一怔,问道:“你是说我?”
那邋遢道人说:“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