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黑的时候,居然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李衡还没有回来,城门口也没有任何消息,张悦几乎都要绝望了,心里头隐约有一阵不好的感觉。
“圣旨到!”一声尖利的嗓音传来,张悦心里咯磴一声,身形一晃,差点没站住,她咬咬牙,极力保持平静上前接旨。
宣旨的仍旧是前天见的那位紫袍吕公公,他满脸阴笑的看着张悦娘,又瞄了一眼一品香的牌子,还把陆自在写的那首诗念了一遍,摇头晃脑的样子,几乎让张悦想一刀砍过去。
“字是好字,诗是好诗,可惜了啊,呵呵”
梨童不甘心的低声骂了句:死太监!
此刻人静,便显得那话响,吕公公眉头一皱,朝着阴影处觑了一眼,“谁在那儿?”
张悦瞪了梨童一眼,忙上前道,“公公真是好眼力劲,此诗正是陆大人所题,只是可否请公公在屋内休息片刻,民妇还有一样重要的材料未到,这道材料是制作柳叶面必需品。”
吕公公一听这话,眼底立即闪过一丝精光,断然道:“不行,耽误了皇上的大事儿,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这就随洒家走吧。”
街道两旁已经点起明晃晃的红灯笼,这是县衙要求的,皇上来了,总不能让人家登高一看,下面一片漆黑吧。
明亮的红灯笼照着地面上一层薄薄的雪,越发耀眼,张悦叹了口气,算了,没有那样东西,最多是柳叶面少些色彩。
她挥了挥手,将昨晚精心熬好的骨头汤提了出来,吕公公身旁的小太监正要接手,却被她拦住了,脆声道。“请公公先验汤!”
吕公公眼角抽搐了下,这小娘子不过一般百姓,是如何知道这程序的?
不过他可不想输阵,当下便命令身旁的小太监,抽出银针,挨个将桶里的骨头汤和各色材料,面粉都试了。
小太监回报说:无毒,一切正常。
“现在可以走了吧。”吕公公窝了一肚子火,原本该是他主控场面才对,为何看不见这小妇人害怕的样子。反倒是他不淡定了?
“且慢。请公公在这上面签字确认。”随着张悦说话。周师爷捧了一张纸出来,旁边还有文房四宝。
吕公公顿时恼了,“张悦娘,你这是何意?”
张悦也不慌张。“因为事关全家性命,请公公谅解,民妇必须小心,现在这些材料经由公公验证,并无任何不妥,待公公签完确认书后,民妇便会委托周师爷将此份确认书送交陆县令。由陆县令递交给圣上。一旦公公确认之后,这些材料立即交到公公手中,直到殿前献艺。民妇都不会再触碰一下。否则万一半中间出了什么漏子,到时候有人诬赖,说是材料有问题,小妇人就算是有百张嘴,也辩解不清楚。”
“你。你,你……”吕公公气的脸色青黑一片,他万万没想到张悦竟想的如此周全。
他原先是打算在骨头汤里加点料的,毒药他是不敢下,但是放点泄药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到时候惹恼了皇上和贵妃,张悦娘必死无疑。
周师爷早就听自家大人说了这位公公的事迹,心里十分不屑,但面上不显,只是越发恭敬的说道,“吕公公,我等也是为了皇上的安危着想,请公公确认吧。”
吕公公差点咬断了牙齿,眼看僵持不下也不是办法,如果执意不签,反而落了下乘,倒让人看出他是诚心的,就不好扯着皇上的虎皮耍威风了,只得被迫无奈,在那张确认书上签了字。
签完字,便随手将毛笔一丢,气呼呼的挥手,命令小太监们接过装有骨头汤、材料、面粉、还削柳叶面的工具,共计三个木桶。
周师爷仿佛是不知道吕公公心情不好一般,故意当着众人面念了出来,“今吕公公确认三个木桶中分别放有,精细白面粉五斤、新鲜熬制骨头汤十斤、黑木耳、肉糜及各色材料二十份、制作柳叶面刀具两副,皆无毒无任何不妥。”
他念完之后,还假作谄媚的问了一句,“吕公公,小人没念错吧?”
吕公公差点气的喷一口老血,他只顾生气,根本没管周师爷念了什么,只管将拂尘一扬,尖声尖气的说道,“没错,没错,可以走了吧,耽误了皇上的大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大家起程,刚走出葫芦巷子,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人高声喊,“张娘子,请留步!”
吕公公满脸不耐烦的瞪了张悦一眼,只得命人停下轿来,只见李衡浑身泥污,脸上皆是斑斑身迹,衣服被刮的破破烂烂,手里提着一个包裹,滚下马来,才走几步,就跌扑在雪地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