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心里想,等你们把12年前的爆炸案查清之后,我再做决定不迟。如果我爸爸的确是谋害你爸爸的凶手,我只能选择放弃起诉,因为这除了帮着宣传自己是一个杀人凶手的儿子之外,没有任何好处。到那时,他不但会失去所有一切,和严晓春之间的爱情也会消失。在他心中,严晓春比一切重要,他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严晓春。
“你认为你爸爸是自杀还是被别人谋害的呢?”
刘伟没有说话,而是拿了一份报纸递给严晓春,报纸第一版赫然列着一个大标题:富豪被炸之谜。
报纸报道内容如下:
我是一个三轮车司机。去年12月11日还是12日我记不清了,我在丰都宾馆门口拉了一个客人。客人当时身穿黑色风衣,内穿一套黑蓝色西装,浅色衬衣,系领带,好像背了一个包。他上车后坐在我的后面。他自称是乌山煤业有限企业集团的董事长,有着近10亿资产,在柚木市以及墉湖镇各有一套别墅。他说他在感情上得不到真爱,在他身边的女人都是为了他的钱。由于工作的原因他住在宾馆或酒店,感到很孤独,没有意思。为了排解心中的寂寞,他经常选择坐人力三轮车,而放弃坐丰田日本车。
这位名叫徐凡的三轮车司机运载的客人就是刘洪天。徐凡于2002年4月21日接受《老百姓》杂志记者许雅玲的采访,详细述说了那次偶遇。因为在这次谈话之前的一天,警方已找到刘洪天的尸体,由于刘洪天的地位特殊,所以这位三轮车司机对这件过了4个月的事记忆犹新。
刘洪天与三轮车司机当时谈到了自杀的方式,“跳楼、跳河、上吊”,司机说“都不好”。“你不相信我,过几天你会在报纸上看到。”刘洪天当时对司机说。
去年12月20日晚,三轮车司机打开报纸,看到刘洪天的别墅已于几天前发生爆炸的消息。但是,那时警方没有找到尸体,无法断定刘洪天是否活着。直到时间过去4个多月,这件事情终于有眉目,刘洪天的确在那次爆炸中死去。
根据爆炸前的迹象,有专家分析,刘洪天的死完全不是一次意外。因为感情上的原因,也可能有其他更重要的潜在因素,导致刘洪天产生终结自己生命的念头,只是在选择什么样的方式上一直在犹豫。
看到这里,严晓春的视线移开报纸,投向刘伟。刘伟低垂着头,两眼无神。
“难道说,你爸爸真的有意要自杀?”严晓春不太相信这个三轮车司机的话,“他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在严晓春心里,如果他真的策划了12年前的爆炸案,经历那么多年没有受到良心的折磨,何至于在4个月前突然想到要自杀呢?难道真的因为感情上的原因或者想向死去的人谢罪?这似乎都不可能。
刘伟紧接着说道:“在去年的生日宴会上,我爸爸表现出少见的精神恍惚:发呆、注意力不集中,对别人的祝贺、敬酒视而不见。他的朋友看似很多,但真正能交心的很少,而对朋友,他又不愿意诉说自己的痛苦。”
“他不是很爱你吗?”
“我很少和他在一起。我平常只顾忙自己的工作,他也很忙。我们两人彼此像两条忙碌着的平行线,从来没有交点。他经常到外面找女人,我瞧不起他,也更加让我不想与他接近。他喝酒抽烟,拼命花钱,也要我拼命花钱。你知道,我对他的钱从来没有兴趣。在我读大学期间,除了必需的开支之外,其余的我不会多要一分。”
刘洪天长年的酒店生涯,让他的私生活受到众人的非议。儿子刘伟时有耳闻,也曾打电话委婉劝说刘洪天,然而这一切丝毫不起作用。父子之间的亲情因此越来越淡。
刘伟接着放了一段许雅玲和他父亲谈话的采访录音。这是许雅玲翻录一盒后送给他的。
录音内容如下:
“你爱你的儿子吗?”
“是的。”
“那么,他批评你的生活方式不健康,你为什么不接受他的意见呢?”
“我们毕竟不是一代人,有些话不太好说。”刘洪天回答道,“我的工作及生活有时需要与漂亮的年轻女人周旋。”
“为什么?”
“这个可以不说吗?”
“有难以说出口的理由?”
“简单来说,在经营社会关系时,漂亮的年轻女人往往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么说来,你与漂亮的年轻女人交往是出于工作上的需要?”
“这是我工作中的主要内容。”
“嗯。”许雅玲停顿了一下,“自从你妻子离开人世之后,你完全可以重新找一个配偶。请问,你为什么不尝试找一个呢?”
“找一个女人很容易,找一个贴心知己很难。我已决定,今生不再结婚。”
“在你的人生当中,你感到最大的缺憾是什么?”
“一个人,尤其上了岁数的人,最怕孤独。人不怕没钱、没车、没房子,就怕孤独。孤独就恐惧,就空虚。我习惯长年住酒店,没有家的概念,晚上经常拉一些朋友陪我出去,吃饭、喝茶、聊一聊。我知道他们都是冲着我的钱来的,我需要解除寂寞,朋友需要混吃混喝,彼此交换需要,没有心的交流。我每天就这样行尸走肉般地生活。12年前,我渴望金钱,渴望钱来改变我的生活、改变我的地位。那时,我是多么渴望钱,没有人能体会到我那时的心情。现在,我每天躺在席梦思上睡觉,专门有人帮我管理、打点一切,我只用陪着一些人喝酒、玩乐,送礼、送钱给一些人。钱对于我来说,像自家的自来水,只要我高兴,扭开水龙头,钱就会哗哗地流进我的口袋。现在,同样没有人能理解我的心情,钱虽然能买来大量物质,却买不到真正的爱情和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