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 陆鸣和韩乔聿一起去人艺剧院看了话剧。
陆鸣怕道具上台前出什么问题,下午提前过去了, 韩乔聿自然陪他一起。
陆鸣脱了外套,只穿着衬衫卷起一点袖口,就瞬间和大家融入在一起,台上台下的都能帮忙, 而且跟谁都能搭上一两句话,看起来人缘不错。韩乔聿人高马大, 穿戴的又考究, 看起来就像是等待入席的某位绅士,人高马大的往旁边一站有些突兀, 他站着看了一会, 老远瞧见宋京秋女士, 就跟她略微颔首示意, 自己转身去了别的小排练厅等候。
宋女士演技出众,昂首阔步走过来和儿子擦肩而过,权当没看到。
陆鸣在台上帮着又检查了一遍道具,有把折扇坏了个角,他用纸帮着又糊了下, 手劲很稳,忙而不乱。
那个饰演和尚的年轻演员,是真的剃了光头, 这会儿拿着一把尖头的凿子在手里掂了掂重量, 做出奋力一击的样子, 脖子上青筋崩起,但是落下的力量控制了分寸,反复几次,点头对宋京秋道:“宋老师,我觉得差不多了,今天的感觉最好。”
宋京秋叮嘱道:“上台之前就不用想这么多了,你这几天练的不错,正常发挥就没问题。台上戏大过天,上去之后,甭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卡壳,得学着灵活处理,这回你是主角就得拿出主角的气势来,知道吗?”
和尚点了点头,眉眼里带着灵动,双手合十道:“知道,老师。”
陆鸣也在一旁道:“不用担心碰坏了里面的佛像,那个结实着呢,就算你使劲儿也就裂点缝隙,回头我再修就是了。”
和尚也向他行了一礼,笑嘻嘻地道:“谢谢陆施主。”
陆鸣被他逗乐了,剧院里的人都是戏疯子,穿上戏袍这就开始入戏了,他也回了和尚一礼,指尖碰到眉心的时候,蹭上了一点胶水。旁边的宋京秋瞧见了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笑呵呵的看着陆鸣道:“小陆学的也挺快,要不是你还有工作,我真想把你留在我们剧院算了。”
陆鸣笑了道:“您什么时候有事,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一准就来。”
宋京秋道:“这是你自己说的啊,阿姨可当真啦!”
陆鸣笑着点点头:“嗯,我说的。”
都准备好了,还有半个小时开场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人陆续前来了。陆鸣拿了自己的外套,出去找韩乔聿,剧院不算太大,时间也宽裕,就慢慢找过去,在一个小排练厅瞧见了韩乔聿。
小排练厅里是一组略显稚嫩的年轻演员在排戏,似乎是国外的作品,他们身上没有穿戏服,还都是自己平时的穿戴,也没有上妆,但是个个神情认真。
韩乔聿就坐在观众席倒数第二排上,正在认真的看这部戏。
台上的一名男演员在灯光下走动几步,神情隐忍又略带痛苦的念着自己的台词,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韩乔聿安静的看着,陆鸣在他身边坐下也仿佛没有察觉。
陆鸣陪着他看了一会,小声问道:“这是什么剧?”
韩乔聿看了台上一会,才对他道:“不知道,只是觉得这几句台词很有感触。”他低头看了陆鸣,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很快克制地收回,“走吧,那边快开场了,我们该回到我们的位子上去了。”
他们安静的退了出去,尽量不惊动排练中的年轻演员,陆鸣临出门的时候又心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门上贴着演出的剧目,是塞林格的《破碎故事之心》。再看过去,就能瞧见台上的男演员与女演员交身而过,彼此背对站立在那,带着说不出的孤独感觉。
他们就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即便一方再如何固执寻找,也找不到办法合适地相遇。
韩乔聿抓住了陆鸣的手腕,把他带到自己身边,道:“快到时间了,走吧。”
陆鸣点了点头,却还在想着刚才那部戏,等到了宋女士这部话剧开场之后,才慢慢收回心神,摒除杂念认真看起来。
宋女士她们演的这部话剧,一半是老戏骨一半是年轻演员,剧情讲述信仰的力量,十分动人。
等到和尚衣衫褴褛地一路礼佛,用手中的凿子在悬崖石壁上一下下用力凿出心中那尊佛的时候,全场都动容了。
陆鸣认真看完,跟着观众一起鼓掌,看着宋女士他们在台上谢幕,一时也觉得这段时间的忙碌没有白费,带了点满足感。
韩乔聿凑近他耳边道:“要不要去后台看看宋老师她们?”
陆鸣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了,一会她们肯定很忙,我都瞧见好几家报社记者来了,我就不去给宋老师添麻烦了。”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道:“我们去吃宵夜吧,我知道一个地方不错,读书时候常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