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山谷死寂。
燕子谷后山游击队临时营地,深山老林子里不时传出几声夜枭的低鸣,一名持枪的游击队员警觉地站岗放哨。侦查员小刘从九瀑沟里钻出来,拍打几下身上的尘土擦下热汗长出一口气,向营地急匆匆走去。
草庵静堂院子里,孙政委亲切地拉着李伦的手凝重道:“此去陵城还需多加注意安全,每天的形势都瞬息万变,尤其是日本特务潜入之后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搞乱陵城,还有徐州来的人敌友未明,一有情况务必联系城内的同志,他们会提供最直接的帮助!”
“情况的确很复杂,我会尽快完成任务的。”李伦苦笑不已,老孙哪里知道那位苏长官不是别人,正是宋远航的初恋女友?也许现在不能称作“初恋”——宋远航真正的初恋是那位蓝小姐!
李伦复杂地看一眼一言不发地望着九瀑沟方向的宋远航,深知他还没有彻底从父亲惨死的悲痛中解脱出来,现在还不能告诉他整件事,心下却不禁痛楚起来。
李伦拍了拍远航的肩膀,两人的双手紧握在一起,四目相对瞬间彼此都已心照不宣。曾经四载同窗如今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这种情谊深厚而弥足珍贵。
“患难见真情,远航刻骨铭心!”宋远航深呼吸一下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如血残阳即将落幕,幽暗的黑夜如约而至。其实人生也是如此,朝朝暮暮日月轮回,任何人都是这轮回里的行者,只要心中有信仰,脚下才会有路。
路却坎坷,行走日艰。当他与李伦重逢的时候从未料到会遇到如此困难,以至于让他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和痛苦的深渊之中。
“山河破碎之际,唯有振作精神奋起抗争一途;举步维艰之时,切记还有正义与信念的追随者!你是否还记得岳飞的《满江红》?”李伦的脸上充满一种虔诚之色:“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宋远航的眼中涌出泪水,肆意而流,心潮澎湃,转身拉住孙鹤山的大手:“孙政委,共产.党游击队是一支有雄心有抱负的队伍,我宋远航能在危难之中得到你们的鼎力支持是今生所幸!”
“宋先生言重了,我们是劳苦大众的队伍,革命让我们走到了一起,不惧惊涛骇浪,不惜牺牲一切,满腔热血杀鬼子,一心一意救中国,有游击队在一定会协助你完成使命!”孙鹤山也激动道。
齐军爽朗地笑着握紧宋远航的手:“远航兄弟浴血冲出南京城,一路护卫国宝文物颠沛流离,我齐军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知道你做的是千秋大事!咱中国人讲究一个缘分,难得志同道合一同干革命,我就一个句话送给你——值!”
孙鹤山苦笑不已:“老齐,你不是送给宋先生一句话吗?怎么只剩下一个字了!”
齐军满脸通红:“俺肚子里哪有那么多墨水?这一个字还是憋了半天才整出来的呢!”
众人有说有笑地走出院子,蛮牛此刻牵过一匹快马正等在那里,而蓝可儿焦急不安地来回踱步,当听到笑声之后脸上才挤出一抹妩媚的笑容:远航笑了!
可儿做梦都想让心爱的男人笑,但每当面对远航的痛苦之际,她的心更加痛,是那种被针扎的感觉。她想过独自去复仇,为了心爱的男人,也想过代替他承受所有的痛苦——爱一个人,就要让他欢喜——这是蓝可儿最朴素的想法。
但这对于一个内心保守外表泼辣的女人而言,无疑是一个不小的困难。
李伦看到蓝可儿矫健的身影,心忽然被刺痛了一下!
“远航,你的可儿都等不及了!”
宋远航心思沉沉地笑了笑,心里却泛起一种难以释怀的苦涩。可儿明显瘦了很多,脸色有些苍白,但能从她的眼中看出来女人特有的欣喜和幸福——他忽然发现自己亏欠可儿的太多了!
李伦飞身上马拱手笑道:“诸位留步,改日相聚!”
“我已经命令沿途的流动哨暗中保护了,以免发生意外。”宋远航向可儿使了个眼色:“我们送李先生一程!”
宋远航和蓝可儿也飞身上马,三匹快马冲下山坡,扬起一阵烟尘,片刻之间便消失在血色的夕阳下。
齐军心思沉沉地望着远去的背影:“远航是重情重义人啊!”
孙鹤山点点头,这位二龙山“公子哥”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无论是从知识才学还是为人做事等方面,完全不是那些肤浅之辈可比。这在落马坡王庄的时候他便对宋远航有很深的印象,实在难得。
对于宋远航而言,近段时间经历的种种无疑让他成熟了很多。他深刻地认识到世态炎凉尔虞我诈,也理解了父亲的宽厚慈爱、可儿的痛苦隐忍和友情的深沉博大。这对他而言是一笔弥足珍贵的财富。
“报告!”侦查员小刘满头汗地跑来:“孙政委,齐队!”
“什么事?”孙鹤山转身凝重地打量着小刘急切道:“是不是有了鬼子的消息?”
小刘胡乱地擦了一把热汗,从怀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孙鹤山:“在九瀑沟发现的!”
齐军一把抓过来展开,看了半天弄得满头雾水:“政委,这上面写的是……啥玩意?”
“齐队,你肚子里那点墨水还是省省吧,明显是日本鬼子画的字!”小刘无奈地揶揄道:“还是请政委解读一下——我怀疑鬼子还在九瀑沟,根本没跑远!”
孙鹤山接过纸凝神仔细观看:“果然是鬼子的电报纸,但这上面写的咱看不懂!”
“小刘分析得对!”齐军立即兴奋起来,抓住侦查员的胳膊:“在哪弄到的?”
“九瀑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