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康三十四年,宋家现任家主宋令肃过七十大寿,宋家宾客盈门,一改过去的冷清沉静。说是冷清,其实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过去几年间,上一代的宋致远,还有宋致诚等长辈都先后去世,算是刚脱了一个孝没两年就又守一个,宋家自然也没
有大肆宴客。
今年,宋令肃也走上了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年岁了,作为家主,便办了一个三天的流水席,使得宋家热闹不已。
而借着办大寿这个契机,宋令肃这一代现存的兄弟姐妹都难得聚在了一块,推杯换盏,叹岁月如飞。“这光阴似流水飞逝,当年我们亦如这些孩子们一般跳脱闹腾,抓个大鸡爪吃着也咬得噶蹦响,但现在,我们却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连这桌上的吃食,也都
特特做得绵软好克化一些喽。”宋如茜眯着眼睛戏谑地说。长辈上,四叔年纪比她还小,也犹在世,只是近期四婶身子不爽利,他放心不下,便在府中陪伴着没来,所以这一桌,她年纪最大,已是望八的人了,幸得
这些年保养得当,日子亦是过得舒心,是以身体康健,倒还算耳清目明。而她的妹妹宋如琪,倒是比她先走了一步,离世前也记不得几人了,可也已过七十高龄,算是高寿了,其余的堂妹宋如臻,侯府太夫人,生了四子一女,尊
贵非凡,宋如薇也是两子一女,日子舒心,也都是满了一甲子的人。宋家人普遍高寿,尤其是男子,除了当年英年早逝的三叔,其余的人,不说祖父足有九十二高寿,连父亲也是八十八,还有二叔也有八十九的高寿,而她们
这一代,基本都奔七望八了。世人都说宋家有长寿之秘,但他们深知,这长寿之秘,是出于家庭和顺,所谓家和万事兴,兄弟姐妹有力一处使,又因为家风的原因,后宅算是简单,兄弟
妯娌孩子之间太多的争斗,自然不必操心太多幺蛾子的事。当然了,人无完人,一个家族人多了,小私心自然是有的,但不出大格,不影响大局,一些小打小闹,自然只眼开只眼闭。包括纨绔子弟亦是,你纨绔归纨
绔,仗着家世欺善霸恶,毫无底线,那自然是不成的,做人没有底线,那就和宋家家风相悖,是要出家法的,严重的,出族。
这人呐,一旦被出族,就算没了根,如浮萍,除非你真的另有际遇靠自己再起来,但那必然要走许多的弯路,要熬许多的苦。
所以眼下,宋家的后代子孙,聪明的有,自诩聪明的也有,耍小聪明的亦有,但人品上,比起许多世家子,却是好大多了。
家门昌盛,子孙成才,这哪能不舒心,这人舒心,万事不愁,哪能不长寿。更莫说,家中有个当世神医,一个保养的养身方子,千金难寻,再还有功德气运加持,自然命数好,毕竟宋家这几十年来,哪怕世道艰难时,也没断过行善
积德的行为,这是祖训。
气运好,家宅人丁自然兴旺又长寿。
宋令钊豪爽大笑:“我看大姐您牙口依旧整齐不缺,要不让厨房的上个猪肘子来,让您试试牙口?”
宋如茜啐他一口:“都老小子了,还没大没小。”
宋令钊咧嘴笑,他从戎多年,这些年也是大伤小伤不断,在父母亲相继去世后,他要丁忧,干脆就向昭康帝辞官回京守孝并养老。
这些年,他早在西北打下了自己的根基,他和自己的老妻回京养老,也只带了一个孙子孙媳在跟前伺候起居,其余人均在西北驻守。
他脑子没几个兄弟强,可也知道根基打来不易,要是悉数回来,说撬就被人撬起了,而花无百日红,焉知宋家是不是一直长虹,若没有,西北总算留有根。
这一点,是宋致远在世时就已经嘱咐过的,无论如何,得在那边留下一根,算是多给宋家留个后路。
宋令钊自然明白,所以既是装傻扮懵又是故作示弱的,他带着老妻回来,大本营却扎守。父母均不在了,兄弟几个就算分家了,他这一支,能在西北发展到什么程度,将来儿子又能不能凭借军功捞个什么侯爵世代传承,就看底下的孩子了,他混
到三品,已是尽了全力。
宋令肃捏着酒杯,笑着说道:“人生短短几十载,我们兄弟姐妹这个年岁还能坐一桌说话磕叨,这是福运,也离不开大家的彼此扶持,我敬你们。”
他举了酒杯,抬了抬手,一饮而尽。
大家纷纷拿了酒杯喝下。
宋令杰也道:“确是福运,也是祖上的福萌,当年若无祖母,没有大伯父,宋家也难以走到今日。”
众人默了一下,脸上都带了几许缅怀。
确实啊,祖上铺路栽树,倾尽心力,才有他们乃至子孙后代才能在大树下乘凉,畅谈风生。
“还有二叔四叔等人,也都离不开的,全靠了他们彼此扶持和信任,只盼着以后底下的孩子们也有样学样才好。”宋令肃淡淡地说。
他是家主,自然知道家中一切,亦知底下子孙后代秉性,多少会有些小私心,而内部不团结,就容易被人钻空子攻陷。
“你们一把年纪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说句不好听的,你们两腿一伸,管他洪水滔天?”宋令煜没忍住怼了一句。
宋令肃脸色微黑又无奈。
众人:“……”
刺头是有刺头的气性的,他们也都管不住,能管住的人,也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