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应了一声,又离去了。
陈氏拉着兰芝的手,念念不舍的望着她说道:“兰芝,这里不方便说话,这样,以后若是你有法子出宫,每月十五,晌午十分,我在集市最中等你,到时再慢慢细谈。”
兰芝还没来得及问夫人留在沈怀安府里是为何,打算如何安置少爷,就被陈氏拉了出去。
两人又装模作样巡视了一边,便告辞而去。
武氏这才将念文送到陈氏院里的丫鬟手中,拖陈氏去了后花园,在石凳上对面坐下,说起话来。
武氏道:“吓死我了,幸好贼人没有闯进来。”
陈氏也道:“可不是,我适才细细问过两位捕快,他们说是一个什么江洋大盗,飞檐走壁无所不能,心想要是真落在府里,那还得了!”
武氏突然想起来陈氏先是去了江氏院里,便问道:“妹妹去看了江媚娘,她的脸可好些了?”
陈氏略一思索,摇头道:“肿的和发了面似得。完全没有平日的美艳了。若是叫老爷瞧见,一定会以为撞到个猪头!”
武氏咯咯笑起来,掩唇说道:“她不是一向自得吗,就叫她受几日苦,老爷不去她房里陪她,看她还敢得意!妹妹,这几日你可要好好笼络老爷的心,别叫那个女人一人独霸了老爷!”
陈氏笑了笑,悠悠说道:“我这几日身子不适,还是让老爷去姐姐屋里歇着吧。”
武氏大惊失色,连连摆手。她自己也是才发觉,她对沈怀安竟十分排斥。听陈氏说要沈怀安去她屋里,一百个不乐意,甚至觉得可怕,厌烦。
“不不,不……”
陈氏似笑非笑的看着武氏,直看的武氏心里打鼓,怕陈氏看穿她的内心。
讪笑道:“老爷从来不喜进我屋里,从前江媚娘没进门,老爷什么时候听过你的话,去我屋里歇过一回?”
陈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老爷真是太过分了!真不知姐姐你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要是我,只怕已经求老爷刚脆给我一纸休书,一个人生活岂不是更自在!这样名不副实的夫妻生活,不要也罢!”
话说出口,又看了看武氏,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只是说笑来着,姐姐可千万不要当真。若真是轮到我头上,我也不会愿意被休弃的。至多是和离。”
武氏一震,和离?
和离!
嫂子那日,不也是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吗!
“妹妹,你说和离后,会怎么样?”武氏一把抓住陈氏的手腕,神情有几分紧张,抓着陈氏的手微微颤抖。
陈氏认真的想了想:“和离,若是放在无依无靠的女子身上,是万万行不得的。和离之后若是一个人生活,女人家能做的,不过是些抬不起脸面的下等事,脏累且不说,能填饱肚子已是不易,更别说万一有个病啊灾的,那就只有等死。实在是凄惨。若是再嫁,也极少可能嫁个好人家,不是做后娘当牛做马,也是嫁个衰老娶不到媳妇的,也过不了安稳日子。”
武氏催促道:“那若是有依靠呢?”
陈氏想了想道:“那就另当别论了。我身边就有这样的真事。女子年约三十,丈夫整日吃喝嫖赌,对娘子从来不管不问。这娘子娘家却是有头有脸,家财颇丰的。她母亲劝这娘子与丈夫和离,娘家愿意收留这娘子。和离不到半年,这娘子经人介绍,又重嫁了人。谁知这一回嫁的那个郎君,真是样样都好!对这娘子还言听计从。这娘子后来还生了几个孩儿,如今生活的好不美满。”
陈氏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渐渐流露出和暖,仿佛是在回忆她自己的幸福时光。
武氏被她和暖的神情,和娓娓的语气打动,也陷入其中。感同身受去了。、
“原来,竟还有这样的事,我还以为,女人若是被夫家抛弃,就无路可走了呢。”
武氏面上浮现温暖的微笑,口中喃喃,也不知是对陈氏说,还是只说与自己听。
陈氏仰起头,看着悬在东南的暖阳,眯缝着一双杏眼沉沉说道:“人生短短,有谁知明日之事,与其生不知味,不如痛快去搏一回!大不了是撞了南墙,一脚迈进棺材!赖活不如好死!”
武氏惊讶道:“妹妹今日怎么这么多感慨,难道妹妹心里,也有心事吗?”
陈氏缓缓看向武氏,正色问道:“也?这也,难道姐姐心里,也有心事?”
武氏极不自然的收回了眼眸,拿出锦帕铺在石桌上,手指一下一下去抠那锦帕上绣着的鸳鸯。也不答话。
陈氏仔细端详武氏锦帕上的鸳鸯,赞叹道:“这还是大姐的针线所绣吗?可真是精巧的手艺呢,比妹妹绣的要好。”
陈氏自然是谦虚的话,这对鸳鸯,针线虽密集没有错漏,但却是一板一眼,谈不上什么精巧。
武氏不好意思的说道:“哪里,这还是我出嫁前,嫂子逼着我绣的。绣的不好。”
这锦帕,嫁过来之时,原本是想要送给沈怀安的。可他连看也没看一眼,就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