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急吼吼地把一众碍事的人都赶出房门,只留下两个助手给她帮忙按着蔡威,她好割去腐肉放血。青衿不是华佗,可没有什么麻沸散。她更不是蔡妩,知道海上或者江上,常有败血症之说。可是青衿却直觉在水上漂着,加上伤口见潮,高烧不退,人再这么熬下去,不死也能熬傻了。
青衿刀片靠近蔡威的时候,迷糊了几天的蔡威忽然睁开了眼睛,在迷蒙蒙瞧了瞧自己伤口后,又看了看青衿:“你自己来。让他们出去!”
青衿愣了:“公子,这过程有些疼,我怕你受不住会乱挣扎。”
蔡威摇着头,咬牙说道:“就你自己来。我保证不吭声。”
青衿迟疑了下,思索着是不是他家公子自尊心太强,不愿意让人看到他受疼不过的狼狈样?
“要不,我让阿图他们进来?”青衿试探着问道。
结果却得到蔡威断然拒绝的答复:“我说可以便可以。你只管下手就是。”
青衿没奈何地咬着唇,一狠心一跺脚,把旁边俩助手支出去了,然后拿着白森森地刀片在火上烤了一会儿,然后扭头来到蔡威跟前,没头没脑跟蔡威说道:“公子咱们快到夏口了。”
“哦?”蔡威迷糊了片刻,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问道:“你是想跟我说……嘶……”蔡威话没说完,青衿就眼疾手快给蔡威肩头来了一刀,蔡威当即就白了脸色,冷汗岑岑而下。一直放松的手指也一下攥紧,握住身下被单。
青衿面无表情,手执刀片神情专注,嘴里继续说着引开蔡威注意力的话:“青衿来时得到消息,周公瑾在得知荆州之乱后遣太史慈、甘宁前往虞城,进击黄祖。他自己则返程至夏口了。”
“周公瑾?”蔡威攥着床褥的手骤然一紧,苍白带汗的脸上硬是浮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周公瑾可是让我栽了好大一个跟头!”
青衿眨眨眼,继续扰着蔡威注意力跟他说话:“青衿觉得自古战场兵不厌诈,周都督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再说甘将军去江东,也算是能择良主而仕,比之荆州,要好许多倍。公子……”
“不是这个!”蔡威声音提高,带起一丝沙哑意。他这会儿亦是汗流浃背,脸色惨白,连里衣都已经被染成殷红。
“那是什么?”青衿加快手上动作,尽力减少蔡威疼痛时间。
蔡威合上眼睛,咬牙切齿吐出两个词:“谣言、书信。”
青衿是决然没想过,这谣言和失窃事情里头还有江东在掺和。她一直觉得公子跟江东之间有一种难言的默契在,类似井水不犯河水。但是现在……青衿觉得之后的事情可能有点棘手。说不好她家公子会倾城为红颜,带着所有弟兄去投江东,也说不好她家公子家乡情重,就此跟江东结了梁子,死磕到底了。
青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手下不停。待全部弄好,又急匆匆拿了绷带,给蔡威裹了伤口,交代一些注意事项,才迟疑地开口问道:“公子,对江东,您打算怎么办?”
蔡威没说话。合着眸,姣好的面相上,血色不显,额带薄汗,看着倒有一份难得的安静和脆弱。
青衿一见他这表现也知道他现在不想多说。只好轻手轻脚收拾东西,打算走人。
等她都收拾好,拉开门迈出一步时,她以为已经睡了的蔡威又忽然开口:“这伤口什么时候能长好?”
青衿眉头皱起,扭头看看四周环境声音微沉:“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情形,要完全长合,恐怕得有两个月。”
蔡威眉梢抖抖,低着头轻笑了两声。在青衿对被他笑的莫名其妙的时候,对青衿问了句:“你来时的用的那些商船还在吧?”
“都在呢。阿图让人给拴在了船舷上,跟着战船一道往东。”
蔡威迷糊糊地回了句:“……那就好。”然后撑着精神对青衿摆了摆手。青衿会意,扭头轻轻给蔡威带上来房门。
等她一出来,魏延几个立刻围了上来:“怎么样?”
青衿擦了把汗:“还好。公子身子骨硬朗,应该撑得过去。不过……黄祖这一箭,到底伤了筋骨,虽然不深,可半年内想要挽弓搭箭也是不可能的了。”
陆逊闻言皱了眉:“仲俨知道吗?”
“虽没有明确告诉他,但以公子的明透,他应该已经知道了。”
魏延轻轻叹了口气,抬头安抚众人:“只是半年养伤,不妨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夏口这一关,你们说……周公瑾能让咱们顺利过去吗?”
青衿不说话,萧图也沉默。
只有文进蹙着眉,似乎并没听进魏延的话。他这会儿正望着荆州襄阳方向,依稀又想起了那个哗变流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