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墙上的一道缝隙,刘文辉一只眼睛往里看。还真有人,能看见的一共两个,两个光着膀子的背对着他,从裤子看是敌军。刘文辉急忙抓住准备绕过去的梅松,示意他看看。梅松看过之后对着刘文辉点点头。慢慢转身开始向房屋的另一边移动。
刘文辉再次看向里面时,一个背对着他的敌军正好让开了路,将第三个人露了出来。是吴桂喜,伤痕累累的吴桂喜,那堆肥肉上一条条的伤痕格外的刺眼。
吴桂喜被人吊在房梁上,全身一丝不挂,如同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啪,一瓢凉水下去,吴桂喜悠悠转醒。一个敌军操着蹩脚的汉语问道:“说!你们的人在哪?说出来不仅可以放了你,还能给你吃的!”
吴桂喜大口大口的喘气,慢慢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狠狠的往地上唾了一口,竟然笑了,带着嘲讽的笑:“不用白费力气了,要说我早就说了!”
刘文辉眼睛瞪大,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吴桂喜还有这样的一面。说实话他看不起吴桂喜,觉得像吴桂喜这样的学生兵根本就是没种的男人,上了战场不尿裤子都是好事。现在竟然如此的从容和镇定,果然是我们的军人,我们的军人没有软蛋。
一脚踹开门,梅松和刘文辉突然闯进来,屋里的几个人完全没有料到。刘文辉不给他们任何机会,手指一扣扳机,冲锋枪里的子弹急速射出,打在那两个敌军身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郭家华带着那几个工兵连忙将吴桂喜解下来,眼睛中带着泪光:“连长……”然后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大牛看见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的吴桂喜,要杀人的冲动荡然无存。不知道被折腾了多长时间,吴桂喜早已经筋疲力尽,看见自己人的那一刻,他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郭家华的怀里昏死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全身发冷让他不得不抱紧身子,黑洞洞的地方没有一丝光亮。郭家华连忙问道:“连长你醒了!好些没?”
吴桂喜只是嗯了一声,再次将眼睛闭上,第二次昏迷。他的脑袋很疼,全身上下火辣辣的如同千百把刀子在割自己一样。再次睁眼竟然已经阳光明媚。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把我扶起来,我要找刘排长,刘排长在哪?”
刘文辉来到吴桂喜的面前,吴桂喜冲他微微一笑,使劲咳嗽着,好不容易缓过来:“刘排长,你是对的!我错了,也害了兄弟们!我这个连长不称职,不是个好连长……”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哭的像个孩子。
郭家华也跟着哭:“连长,你是好连长。”
这场景刘文辉见过多次,一开始他也哭过,班长死的时候哭过;班副死也哭过。然而,死的人多了,渐渐的就麻木了。战场上的生离死别太过平常,完全不遵守生老病死的规律。
刘文辉拍拍郭家华,问吴桂喜:“吴连长,其他的兄弟呢?”
吴桂喜带着哭腔道:“我把他们丢了!”
吴桂喜的确是个不称职的连长,先是带着自己的部队跑错了方向。遇上刘文辉他们之后,没有勇气去救援战友。当刘辉一走,吴桂喜觉得敌军肯定会找到他们,随即带着剩余的人准备离开那个岩洞。岩洞里的伤兵并非吴桂喜干的,是他们自愿留下,为的就是不愿意拖累还能走的兄弟。
那一次吴桂喜就哭了,他也不愿意丢下自己的兵,但是他也明白,为了让其他的人活下去那就得有舍弃。离开了山洞,吴桂喜带着剩下的几个人在林子里一阵乱窜,竟然让他们发现了公路。上了公路就是噩梦的开始,敌军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围追堵截,终于将吴桂喜抓住了。
作为连长,他想过光荣弹,摸了自己的胸口什么都没有。这才想起,炮击的时候就没穿上衣。自己虽然被俘,庆幸自己的几个兄弟逃了。到了这个时候,吴桂喜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怎么害怕,鞭打,拳打,甚至自己的一条胳膊都断了,吴桂喜始终没有透露有关刘文辉他们的任何一个字。
吴桂喜一把抓住刘文辉的手:“刘排长,你答应我,答应我找到我的那些兄弟,把他们活着带回去,求你了!”竟然还要挣扎的站起来。
看着吴桂喜一脸的恳求,刘文辉不能拒绝。不管他现在能不能办到,至少要在心理上,让这个身负重伤的汉子得到一点安慰。所以刘文辉重重的点点头。吴桂喜的眼泪夺眶而出,郭家华等几个工兵和他们的连长抱在一起跟着哭。声音不大,却让人心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