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之后,花厅里只有吴老爷子和周承宗。
丫鬟婆子都在回廊上站着。
吴老爷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叹息道:“承宗啊,你也不容易啊。”一幅有话要说的样子。
“吴老爷子请说。”周承宗抬了抬手,端着茶盏的左手瑟瑟发抖。
吴老爷子看了一眼他的左手,“你的手怎么了?”
“伤还没好完全呢,左手一时好不了了。”周承宗摇了摇头,“我已经向圣上请辞神将一职。”
吴老爷子看了他一眼,放下茶盏,一脸气愤地道:“我今日来,是有一事不明……别说你们神将府,就算我们那府上,内院也是守卫森严,你……你……你怎能让那越氏如此猖狂,接二连三跟嗣宗那小子纠缠不休?!我好好的女儿嫁给你们,却被你们周家欺侮到这种程度!我不说话,你们是不是就当我们吴国公府没人了?!”
周承宗一愣,继而有些脸红,道:“……越氏确实猖狂,不过她已经送了命……”
“哼!她是死了,但是这事就这么完了吗?承宗我问你,你跟越氏这么多年,你就不知道她偷人的事?还有,她的儿子,是如何换给我女儿的?我就不信嗣宗有那么大胆子!”吴老爷子逼问到周承宗脸上。
周承宗忍住怒气,道:“他没那么大胆子,他就不会偷人了!——吴老爷子,这个时候,你应该是去骂你的亲亲女婿,而不是找我的茬儿!”
“我这哪里是找茬?我是在为我女儿讨公道!你们把她当猴耍,我这个做爹的不为她说话,谁为她说话?!”吴老爷子拍了桌子说道。
周承宗只觉得热血上涌,后脑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冷眼看着吴老爷子,道:“……讨公道?对不起你女儿的,是你女婿,你来找我讨什么公道?不怕人笑话!”
“……我没那么大肚量!戴这么多年绿帽子都一声不吭!你还是不是男人!”吴老爷子背着手,言辞越发恶毒,一边说,一边紧密地盯着周承宗的动静。
周承宗脸上变得赤红,他也盯着吴老爷子,没有错过吴老爷子眼底的兴奋和故意。
他突然明白过来吴老爷子的意图。
这个一向说话圆滑,从不与人结怨的好好先生,今天居然能当他的面说这些刻薄的话,肯定是另有所图啊……
周承宗其实并不在意越氏偷人的事,那些事根本就是他暗中推波助澜的,但是别人肯定不这么看。
周承宗灵机一动,用手捂着自己胸口,唔唔叫了两声,往前面一栽,直挺挺倒了下去。
“大爷!大爷!”候在回廊上的丫鬟婆子听见声响,回头看了看,顿时跟炸了锅一样惊慌失措叫了起来,有人马上去给冯氏报信。
没去报信的人都冲进来,将周承宗扶了起来。
吴老爷子愕然道:“他不是好了吗?这是怎么啦?”
说话间,冯氏和周老爷子都急匆匆赶了过来。
冯氏听说周承宗又晕了过去,一边派人去请盛七爷,一边使人去把盛思颜先叫过来。
她知道盛思颜懂医术,在盛七爷没来之前,让她先帮着看看也行。
“出了什么事?”周老爷子虎着脸问道。
吴老爷子摊着手道:“我不过是来为我女儿说几句话,承宗他……他就气得晕了过去。”
周老爷子看了看伺候的人。
一个婆子躬身过来,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刚才花厅的大门敞开,吴老爷子和周承宗的话都是听在大家耳朵里的。
周怀礼和蒋四娘只觉得无地自容,悄悄退了出去,站到花厅外面的回廊上。
盛思颜匆匆赶来,看见他们俩,微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快步进了花厅,道:“如何又晕过去了?”
冯氏回头道:“思颜,我已经派人去请亲家公了。你先帮着瞧一瞧?”
盛思颜走过去,搭着周承宗的手腕诊了诊脉,皱眉道:“气血上涌,是气着了,先煎钩藤汤喝一碗,等我爹过来扎针放血吧。”
周承宗的症状,表面上看起来有些像高血压,但是盛思颜也不敢确定,因为脉相有异。
她对这种症状所知不多,要跟盛七爷合计了才能确证。
冯氏听盛思颜说是气着了,知道跟那些婆子丫鬟说的意思差不多,就信了几分。
应该是吴老爷子跟周承宗当面说起了越姨娘偷人的事,周承宗恼羞成怒,便又病发晕过去了。
盛思颜看着吴老爷子,淡淡地道:“吴老爷子真是好算计。我公公重伤未愈,您就用这些重话伤他,还说是世交,我看世仇也不过如此。”
吴老爷子没料到盛思颜一下子就揭穿他的心思,不由大怒,道:“简直是岂有此理!你们家仗势欺人,将我女儿欺侮到这种地步,我连说一声就不行了!——怎地?越氏难道不是他的妾?他连个妾都管不好,真不知道是如何做神将大人的!”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盛思颜多半不会插嘴,也就忍了。整件事里,吴三奶奶确实是受伤害最大的一个,说她多无辜倒不一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已。
但是是吴老爷子说这话,盛思颜就不能忍,遂反唇相讥道:“吴老爷子这么厉害,也被郑大奶奶瞒在鼓里那么多年。您连自家儿媳都管不好,真不知是如何和户部共管天下钱粮的!户部真是要清查一下吴老的账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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