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觉得刘永锡的想法很有意思,虽然嘉靖以后的每一代诚意伯都把家安在南京,但是这不代表诚意伯府放弃了在浙江的一切经营。
恰恰相反,正因为诚意伯府四度提督操江,所以诚意伯府在老家的潜势力才会越来越强,她如果移宫入浙再与诚意伯府的多年经营相结合,自然会有一番作为。
但是她还是觉得刘永锡的方案有一个致命缺陷:“如果要移宫入浙的话,操江诚意伯的上万水师岂不是太可惜了?”
之前大家已经几度推演过张皇后南渡以后的局势,都觉得要尽量利用诚意伯府的实力与关系,而诚意伯府最重要的一张牌就是刘孔昭手上的操江三营与巡江七营共十营水师,但是真要移宫入浙,刘孔昭的十营水师就只能是远火解不了近渴。
刘永锡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别人看是我父亲是一介武夫,一个大字都不识,可我父亲却觉得自己诚意的府是耕读传家,用心最多的事就是练字,从小都要我们兄弟按祖宗法度办事,所以他这人虽然平时看起来胆大包天,但是别指望他顶着所有人的压力站出来支持嫣姐,而且操江诚意伯名下虽然都说是十营水师,实际我父亲真正掌握的只有操江三营和太平营,不过四千之众!”
在明代江防里面向来有“操江”、“巡江”之分,“操江”是指负责南都江防的新江口三营水师,这是提督操江的基本力量,刘孔昭对新江口水营的掌握完全不成问题。
但是巡江七营则是分囤南京上游到九江的七营水师,刘孔昭真正能掌握的只有距离南京最近的太平营,其余六营水师实际控制在上游诸位巡抚、道臣手里,刘孔昭鞭长莫及就只能保持一种听调不听宣的关系。
张嫣现在已经理解刘永锡的大致思路:“既然操江诚意伯都指望不上,更不用指望史道邻了?”
史道邻就是现任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之前刘永锡曾经说过诚意伯府与史可法是通家之好,甚至拿出了一部刘孔昭刊刻、史可法校订的《星占》作为依据,但是现在刘永锡自承刘孔昭都未必靠得住,史可法自然就更不靠谱。
刘永锡老老实实承认地这一点:“我们诚意伯府与史可法是通家之好没错,但是史大司马实在太方正,完全不知机变,所以万事求人不如求己,现在这支南渡义师才是日月两悬的最大依靠!”
张嫣虽然久居深宫有些不接地气,但是刘永锡一说她就全明白了:“对,万事不求人,小锡是说咱们哪怕有操江诚意伯与史大司法的全力支持,也照样驾驭不住高杰、刘清泽这些大帅吧?”
今天这一场恶战已经完全改变了张嫣对于大明诸位大帅的看法,毕竟过去诸位大帅虽然目无法度,一向按照自己的理解来执行朝廷意旨,甚至是“贼过如梳,兵过如篦”,但诸位大帅虽然有一身的毛病,但终究还是大明的经制总兵官。
但是今天刘泽清、马化豹的所作所为却让张皇后明白诸位大帅现在已经完全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社稷南渡以后诸位大帅恐怕就是朝廷的心腹大腹。
刘永锡原本以为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说服张皇后,没想到她无师自通把事情完全想明白了:“还有左良玉、刘良佐,朝廷想要借重这些大帅对付流贼与建虏,恐怕是镜中花水月,还好到时候有我率三千甲士替嫣姐纵横江淮之间,自然能让诸位君子知道什么是人心所向!”
张嫣已经理解了刘永锡的一番苦心,但她还是有些疑问:“人心……这世界最难猜就是人心了!”
刘永锡却问了一个相当诛心的问题:“嫣姐,你觉得信王是什么样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