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蜀在那思考着,随后调皮一笑:“我不懂。”
乐正贤道:“你懂,你谁也不相信,可能你连你师父胡深都不信,我不知道曾经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不过那段往事和你师父的教导,将你变成了现在这个行走的躯壳,可以装入任何灵魂的器皿。”
唐安蜀往旁边一靠,不再继续那个话题:“贤兄,你觉得我们如何才能说服孙三与我们站在一起呢?”
乐正贤却道:“我在想,为何你师父会收你为徒弟。”
唐安蜀又笑了:“因为我乖巧懂事,还很好学,这是师父的原话。”
乐正贤笑了下:“我以前也拜过一个师父,我师父说,他自己绝对不会收那些未经过炼狱历练的弟子,我只是一个例外,他收我,仅仅只是为了吃一口饱饭。”
唐安蜀当然不知道乐正贤此时所说的那个师父,正是胡深。
唐安蜀瘪嘴:“你师父好奇怪,听起来挺可怕的。”
乐正贤偏头又看着唐安蜀:“安蜀,你认为炼狱是什么样的?”
唐安蜀皱眉:“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地方,应该就是炼狱吧?”
乐正贤吸了一口气:“如果曲家几十口被杀的那夜,我在场,而且还活下来了,恐怕我就知道什么叫炼狱了,可惜我没有。”
唐安蜀低声问:“贤兄,你难道希望自己亲眼目睹那夜发生的一切吗?”
乐正贤摇头:“我不是希望亲眼目睹一切,我是希望,我能和他们一起离开。”
唐安蜀觉得奇怪:“为何呀?”
乐正贤一字字道:“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
唐安蜀轻笑道:“原本我以为自己懂这句话的意思,现在听贤兄这么一说,原来过去我只是以为自己懂了。”
乐正贤问:“安蜀,你知道什么叫朋友吗?知道什么叫兄弟吗?知道什么叫同志吗?”
唐安蜀此时的神态却变得有些怪异,就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他坐在那,呆呆地看着另外一个方向,自言自语道:“我困了,我要睡了。”
乐正贤看着唐安蜀就那么躺下了,躺下的瞬间,唐安蜀就闭上了眼睛,似乎很快入睡。
这小子怎么了?从进磔狱开始,这小子就有点不对劲儿,为什么呢?乐正贤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安蜀,你知道什么叫朋友吗?知道什么叫兄弟吗?知道什么叫同志吗?”
处于迷糊状态的唐安蜀耳边一直回荡着这句话。
突然间,唐安蜀的脑子中出现了另外几个声音,是几个少年的声音:“我,杜立国。”
“黄宗汉。”
“段光清。”
“唐胜天。”
“我们四人今日结拜为异姓兄弟,对天起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生共死,如有违背,五雷诛灭。”
十一年前的那个冬夜,杜立国、黄宗汉、段光清、唐胜天四人在蓉城西城门外的一个破屋子中结拜为了异姓兄弟。
那是民国三年,那一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那一年,中华革命党在日本成立;那一年,在那间破屋子中结拜的四个异姓兄弟平均年龄不到九岁。
对四个孩子来说,这个世界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比不上填饱肚子重要。
杜立国和黄宗汉是孤儿,段光清是在窑子里出生长大的,而唐胜天是这四个孩子当中唯一一个拥有完整家庭,父母健在的孩子。
看起来,他应该是四个孩子中最幸福的那个。
唐胜天的父亲是一名邮差,每天的工作就是提着自己的扁担和绳子,步行一小时去蓉城邮政总局,穿上那件写有“蓉城邮差”四个白字的衣服,将属于自己挑送的那些东西用写有“西川道蓉城府”的麻布包裹起来后,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当他开始工作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虽然工作辛劳,但薪水还算不错,每个月能领到三块光洋,有些时候,干得多了,还能领到四块,足够养活老婆孩子,过上还算体面的日子。
可是,唐胜天的母亲并不安分,这个落魄地主家出生的女人,总认为自己是大家闺秀,从小就认为自己应该嫁给达官贵人,甚至还做过被选秀进宫,最终母仪天下的白日梦。
所以,这个女人每日都活在一种不满足当中,她总是让唐胜天的父亲为自己购置这个买那个,将家里的钱花得一分不剩,就连唐胜天上学的钱也全部都变成了衣服和首饰。
对她来说,丈夫和孩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不断地满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