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梦听出裘谷波话中有话,她也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瞒不过裘谷波,毕竟他那么聪明,不过既然他那么聪明,也应该知道自己为何要给蔡千青做媒,撮合他与雪娘。
沈青梦给自己倒茶:“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我想从你那借些钱。”
裘谷波放下杯子:“是为雪娘赎身吗?”
沈青梦笑道:“你看,什么都瞒不过你。”
裘谷波看着沈青梦为自己倒茶:“可是,雪娘愿意吗?就算雪娘愿意,蔡先生愿意吗?”
沈青梦放下茶壶:“愿不愿意,就得看我这个媒人的本事了。”
“是吗?”裘谷波所有的不快都写在了脸上,“只怕蔡先生喜欢的不是梅花,也不是花茶。”
沈青梦装作听不懂,起身道:“我看看雪娘怎么还没来。”
裘谷波微微点头,并未再说什么,只是盯着杯中清澈的茶水。
他想,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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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伯其正在书房中一边抽着烟斗,一边点算着账目,正在反复查算一笔似乎有问题的账目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江伯其吓了一跳,正要动怒,却看到李松明走了进来,没好气道:“进来也不敲个门。”
“二哥,那谁今天是不是又来借钱了?”李松明关上门之后,边问边快步往桌边走去。
“张培安呀?”江伯其懒洋洋地坐在那,“对呀,又来了,怎么?”
李松明道:“听说你没借给他,他就跑我这来了。”
江伯其合上账本:“什么意思?他找你借了?”
“对呀,开口就要两百大洋!”李松明冷笑了一声,“什么东西呀?家里那么有钱,还问咱俩借钱。”
江伯其想了想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借钱?”
李松明落座道:“他说是为了办学,我看他模样不像,支支吾吾,磕磕巴巴的,逼问之下,如实招了,说是为了八王院的一个姑娘,雪娘!”
江伯其笑道:“我估计他也不是为了办学,所以我没借了,前前后后我借了他四百大洋了,够意思了,不还也没关系,迟早我得从他爹那拿回来,只要这件事一曝光,他爹必定老老实实的把钱双手奉还。”
李松明也笑道:“这小子看着人模狗样的,还去日本留学,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一个婊子神魂颠倒的,他张家要是没了张辅之,就彻底完了。”
江伯其凑近李松明正色道:“所以呀,你也借给他吧,不多,和我一样,借他四百,然后再想办法介绍他认识些愿意出钱的朋友,你懂我的意思吗?”
李松明道:“二哥,我当然懂,你借他四百,我就知道你什么意思了,所以,今天我也痛快的给了。”
江伯其往椅背上一靠:“败家子挥金如粪,兴家人惜粪如金,老三呀,天下事,克己最难,他张辅之能做到,他儿子就未必了。”
李松明咧嘴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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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温酒器冒着热烟,但桌上的菜却如桌旁四人的内心一样冰冷。
没人说话,动筷子的也只有两个女子,而对坐着的两个男人则维持落座的姿势,凝视者对方的眼睛。
雪娘低头喝汤,不时抬头朝着对面的沈青梦温柔一笑,但她们俩的笑容却无法驱除环绕在四周的尴尬。
这个皮肤如雪的貌美女子如沈青梦一样,太懂得揣摩男人的心理,也太能从男人的眼神中判断出他对人对物的喜恶,所以,在她看到蔡千青走进桂花屋,抬眼看向沈青梦的眼神时,她便立即明白自己今天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此时此刻,在这间屋子里,无论是裘谷波还是沈青梦,亦或者是蔡千青,他们都是醉翁,而雪娘是一壶美酒,只不过,今日这出戏唱的恰恰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吃饱了,三位慢用。”裘谷波起身来,走向屋外。
裘谷波刚走出,蔡千青也起身道:“我也吃饱了,两位慢用。”
两人离开屋内之后,雪娘抬眼看着沈青梦。
沈青梦则尴尬一笑:“对不起。”
雪娘并不接话,只是一边给自己盛汤,一边问:“青梦,赎身从良是什么感觉?”
沈青梦想了想:“不知道,因为我就算赎身,也没有离开八王院。”
雪娘放下汤勺:“很快就有人接你离开八王院了。”
说完,雪娘看向屋外,站在院中的两个男人:“只是,不知道是谁,因为做选择的不是你,而是他们。”
“对呀。”沈青梦也扭头看向院中,“所以,其实没区别,以前坐在这等着被人选,现在也一样。”
雪娘笑道:“要不,咱俩换呀?”
沈青梦只是笑,随后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她知道雪娘只是在说笑,因为她已经安于现状。
沈青梦并不是无法离开,并不是等着被选,而是她惧怕八王院之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