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梦离开八王院的时候,坐在屋顶上的伯三昧偷偷观察着,他注视着沈青梦的身影消失在八王院门口的时候,又将目光投向站在桂花树下的叶云志。
这个叶云志为什么会与当年那个管闲事长得一模一样?难道他就是安望海?安望海和叶云志压根儿就是一个人?还是说安望海想办法取代了叶云志的身份?
对于伯三昧来说,安望海也算对他有恩,若不是安望海当年的所作所为,恐怕他剩下的家人早已死在那场水灾之中,自己年纪轻轻也早就落草为寇。
伯三昧看着叶云志,想起了少年往事——
水灾那年,伯三昧家中被洪水冲垮,原本七口之家,一夜之间就剩下三口口人,唯独剩下他和他爹还有妹妹。
三人带着仅剩下的几样东西,其实就是从水中抢回来的几件破衣服离开了乡里,想去镇上碰碰运气,寻思着哪家大户做好事发个馒头什么的。
谁知道去了镇里才知道,那里的百姓过得不比乡下人好,大户人家早就想办法带着家眷去高处避难了,镇里只剩下普通百姓苦苦等待着地方官员许诺的援助。
灾民们每日都能闻到山上那些大户人家烧饭做菜飘来的香味,可即便是他们稍微走近点,想多闻那么一阵子,都会被家丁用棍棒赶走。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伯三昧父亲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这也是他唯一学来的一句古语。
灾民们原以为水退了,日子会重新开始,谁知道大水是退了,但官员承诺的援助并没到不说,粮价相反在一夜之间涨了五倍,除了囤积粮食的那些大户之外,普通百姓没人吃得起。
镇外的乱坟岗上的坟包也因此逐日增多。
眼看着就要饿死了,伯三昧的爹熬不住了,只得找了根稻草,往伯三昧妹妹的脖子上一插,就坐在了街边。
伯三昧知道,爹是要把妹妹喜妞给卖了,如果不卖掉喜妞,他们三个人的下场就是活活饿死。
可是整整三天,喜妞都没卖出去,在这个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谁还有多余的钱财和粮食买个女娃呢?
就在伯三昧心喜妹妹不会离开自己的时候,伯三昧的父亲却领着他们俩去了镇里的烟花巷。
走到烟花巷口的时候,从里面传来的酒肉香勾着三人的魂魄往里止不住的走。
伯三昧的爹找到了老鸨子,老鸨子见喜妞生得好看,寻思再过几年,能在这个女娃身上捞回不少钱,一顿讨价还价后,终于答应,用一袋米,一顿饭换喜妞。
而那时的伯三昧则愣愣地站在那,注视着旁边满桌的残羹剩菜。
他不明白,外面那些多人没吃没喝,为何这里的人还能有剩菜?
老鸨子吩咐下人拿来了那袋米,准备交到伯三昧爹手中的时候,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一袋米换一个水灵的小姑娘,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好的买卖了。”男声响起的时候,伯三昧爹、伯三昧和喜妞一起看向那个手持文明杖,穿着长衫大褂,戴着礼帽,模样却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
男子皮肤白皙,双手上一点伤痕茧子都没有,一看就是出生娇贵的少爷。
这就是伯三昧第一次遇到“管闲事”也就是安望海时的场景。
老鸨子立即上前,笑道:“管爷,您吃好了吧?姑娘还满意吗?”
安望海也不搭理老鸨子,径直走到伯三昧爹跟前:“我出五块钱,外加五袋米,买下你闺女。”
伯三昧爹双眼发光,立即收回欲拿老鸨手中米袋的手:“当真?”
面无表情的安望海从腰间摸出五块大洋,示意伯三昧爹把手摊开,然后一块块放在他的手心之中。
五块大洋砸在一起的时候哐当作响,让伯三昧爹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却让伯三昧再一次的失望。
一旁的老鸨子一脸的不快,但安望海看向她的时候,她脸上又立即浮现出了虚伪的笑容。
“这笔买卖和你没关系了。”安望海冷冷道,“你去忙吧。”
老鸨子不快地扭着自己那如毛虫一样的身躯离开了。
待老鸨子离开后,安望海扫了一眼伯三昧全家,慢悠悠道:“余下的的五袋米,十天后,你到井子口来取,我给你写张条子。”
伯三昧爹拿着安望海写好的条子千恩万谢的走了,临走前想留下闺女,却被安望海拒绝。
安望海道:“她还是个孩子,对我没用,我以后再来领她走,你记住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领,但是,我来领喜妞的时候,要是发现喜妞瘦了,瘦多少斤,我就从你身上割多少斤肉下来。”
伯三昧爹看着安望海冰冷的眼神,连连点头,带着儿女飞快离开。
离开烟花巷的时候,伯三昧爹感叹道:“喜妞呀,你有福气,遇到个好人,你这辈子肯定富贵,命真好勒。”
虽然如此说,伯三昧爹眼中却含着泪水。
那天,伯三昧和喜妞一人吃了两个大馒头,而伯三昧爹就喝了一碗和水差不多的粥。
三人吃完后,伯三昧爹却突然起身道:“走!”
伯三昧疑惑:“爹,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