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
顾谨言一想也是。
那支奇特的玉笔,玉笔中雕刻著一把细细的墨剑,如此奇特的文宝,只怕看一眼便让人不可能忘去,这样特殊的特征,只要见过,肯定能猜出他的身份。
既然他不曾隐瞒这件笔剑文宝,那么,就显示出了,他的确不在乎别人是否知晓他的身份。
不过,顾谨言却不认识这笔剑,自然也猜不出老者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您一直隐在这城中,就是为了等那妖王?之前您说的要出一趟远门,就是为了这个?”
“不错。”
老者呵呵一笑,不过随即,神色又变得有些恍惚。
他转头,打量著这间狭小昏暗的书斋,似是有些缅怀,忽然道:“十六年心愿一朝了,小子,我要走了,不日即将离开北海城,前往镜州州城,这里,除了一只书虫,我会带走,其他这些书,好似也带不走,就留给你了。”
“这,太贵重了……”
顾谨言连连摇手,无功不受禄。
这些书虽然已经很多被虫蛀鼠咬过,可毕竟还有大半是完好的,哪怕不是每本都价值几十两银子,加在一起也是个天文数字,他哪里敢轻易接受。
而且,老者突然提出要离去,也让他心中一惊,却是失落多过惊喜:“前辈,要离开北海了吗?”
“是啊,此间事了,可在其他地方,也有必做之事啊,这人生,不就是这样,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来不由自主吗?”
“我逃离了那么多年,也该回去了。”
顾谨言知道,老者已经下定决心,知道劝说不了,也就不再劝,虽然失落,还是道:
“前辈若是不打算回来,这些书其实可以打包卖给城中其他书铺,虽有不少残损,但也有不少完好,这样离去时,至少可得一份不菲的银子,到达州城时,另行东山再起。”
“是么,东山再起?”
老者意味深长的一笑:“到了州城,区区一间书铺,只怕就算不了什么了,给你你就拿著,大丈夫处事,何必如此婆婆妈妈?你若心下不安,就当是继续替我掌管著这间书铺而已,至于酬金……喏……”
他一指这满屋书香:“随便拿!”
顾谨言:“……这不还是和送给我没什么两样!”
不过老者这样一说,他心下的确好受了许多。
见老者态度坚决,便也不再推辞,免得陷入矫情。
于是点头道:“那小子就先替前辈看管著,日后有机会,再交还给前辈,或者交还给前辈指定前来接手的人。”
“嗯,那就这样吧……”
老者摆了摆手,一伸手,前顶上空花篮中的书虫就跳跃到他身上,趴在他肩头。
他看著顾谨言,想了想,又说道:“日后若有机会,前来镜州州城,可以前来一家名叫‘南玉坊’的地方寻我,报一个‘圣’字就行。”
“当然,如果你没机会来,就当我没说,不过,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来的!”
老者笑了笑。
“镜州州城吗?”
顾谨言微微一怔。
他连北海城都只出过一次,还差点送了性命。
而北海之上,还有鸣玉府,鸣玉府之上,才是镜州。
镜州州城距离他实在太遥远了,估计不是短时间能去得的。
不过,既然老者已经这样说了,他便也将地名记下。
日后没有机会便罢,若有机会,前往镜州州城,自然要将这书虫斋所得的收益,交还给老者。
“我还要在这里再待一夜,明日再行离开,不用前来送行,我不喜欢哭哭啼啼,后天你再过来,此地便交给你了,去吧!”
“是!”
顾谨言答应一声,转身便往门口走去,只是走到一半,又转过身来,诚恳地问道:“可否询问前辈姓名?”
老者不答,只是笑道:“姓名本为身外物,你我在这相交,不过是萍水相逢,不算有缘,你若能来镜州,自知我姓名。”
“是。”
见老者不愿意说,顾谨言也没有办法,只能再向老者深施一礼,随即转身离开。
最后离开之前,他见老者已经重新躺回藤椅,藤椅轻轻的摇晃,而老者闭著眼睛,面前的方桌上,一壶酒,一碟肉,一碟花生米,和原来一模一样,似乎时光在此,从未改变过。
想到老者在此,每天就是这样生活,而时光悠悠,一晃已经十六年。
顾谨言忽然有些怔然,半天后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这才返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