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凌芝眨眨眼，“大手术？”
王博坐在电脑前调出一个病例，道，“就是这个人，肝癌中晚期，要求做肝脏大部分切除的！”
程凌芝挑眉走过去，看了看，挑眉，“八十三岁，年纪不小了啊……”
肖伟脸上的嬉皮笑脸也不见了，“确实，我们的建议都是让他保守治疗，毕竟年纪这么大了，先不说能不能耐受这么大的手术，他还有高血压，动脉粥样硬化情况也不清楚，就怕手术中大出血！”
程凌芝皱着眉又仔细看了看病历，病人基础病不少，主要是高血压病史十多年了，全身的血管多多少少都有些病变了，如果粥样硬化严重的话，如果不小心伤到一条比较大的血管的话，根本就止不住血，手术风险实在是太大！
年纪又这么大了，耐受不了手术的可能性也很高！
看向肖伟，“这是你管的病人？”
肖伟点头，一脸的为难和无奈，“你也看出来了吧，这个手术风险太大了，说实话，我有些不敢做，但是病人强烈要求做手术，我和主任都找过他谈话了，甚至和家属也聊了很多次了，病人还是强烈要求做手术！”
程凌芝顿时惊讶得下巴都掉下来了，居然还有人强烈要求做手术的！？而且还是个八旬的老人！他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程凌芝哭笑不得，这林子大了，还真是什么鸟都有！
“家属呢？家属也同意他这么乱来？”程凌芝问道。
“家属知道其中的风险，也帮忙劝过病人了，还是一定要做！”说到这里，肖伟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但更多的是无奈。
说真的，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固执的病人，也不知道他到底从哪里得出来的观点，似乎觉得只要做了手术病就会完全好了，就能活到一百岁！
王博和黄辉显然也是知道这个病人的情况了，对那个老头的固执也是无语的，都是一脸的无语……
程凌芝嘴角抽了抽，已经脑补出一个固执的老头子形象，叫着喊着‘就要做手术，我就要做手术……’
噗，莫名有些喜感怎么破！？
但是……
“这个手术不能做，病人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程凌芝直接道。
“关于这一点，我们也和病人和家属说了，家属还是比较明理的，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是病人很坚持，无论说什么都一定要做！”肖伟道，这个手术他并没有信心，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程凌芝抿了抿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去和病人说说？”
毕竟不是自己主管的病人，随意插手的话并不是很好……
肖伟挑眉，笑了笑，眼中有点意味不明的意思，“那你去吧，我没关系的，要是你能劝他不做手术了，我请你吃饭感谢你！”
程凌芝眨眨眼，“怎么感觉你有点等着看戏的赶脚？”
肖伟但笑不语！
于是程凌芝一脸狐疑地跑去病房去找病人谈话了，果真是个老头子，苍老的脸上早就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布满了皱纹！
眼底是老人特有的浑浊和……寂寞？
程凌芝若有所思……
程凌芝到的时候，正有几个人围在他的床边，皱着眉头做最后的努力，想要劝他不做手术！
程凌芝挑眉，板着脸的老头子看见了她，之前他没有见过程凌芝，但是看见她身上的白大衣知道她是医生，顿时咧开嘴笑了，露出只剩下两三颗牙齿的牙龈，语言有些不轻，“医生，是不是可以做手术了？”
家属顿时七嘴八舌想让程凌芝继续劝这个固执的老头子。
程凌芝看了看他们，想了想，笑了，“我只是来看一下而已，我是来围观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做手术的人到底长什么样的！”
话落，家属的脸色就有些黑了，生气了……
围观什么的，确实不是很让人舒服，都觉得这个医生不会说话了……
老头子倒是笑得乐呵呵的，“那你围观了之后觉得怎么样？”
程凌芝挑眉，问道，“你是想让我说实话还是说假话？”
“真话吧，我老头子活这么大把年纪了，不想再听假话了！”老头子道，看着程凌芝的眼中含着些许的笑意。
程凌芝眨眨眼，心思转了转，换上一副无所谓的脸，摊手耸肩，“实话就是你活不过今天了！”
话落，整个病房刷的一下就静下来了，落针可闻！
病人家属气得脸都红了，差点没直接揪着程凌芝的衣领来吼，“你怎么说话呢，有你这么咒病人的医生吗！？”
程凌芝很是淡定，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家属的怒吼，而是细细观察着病人的脸色，没有错过那个老头子眼中闪过的丝丝落寞和欣喜……
“嗯？”程凌芝挑眉。
家属已经完全被程凌芝这副姿态给惹怒了，差点没头顶冒烟，都要动手了，程凌芝却淡淡道，“你们可不可以先出去，我想和病人说会儿悄悄话！”
家属，“……”他们在生气她到底知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生气了！？
老头子眨眨眼，“哦，你要和我说什么悄悄话？”
程凌芝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等这些碍眼的人走了之后再和你说。”
碍眼的人想揍人了，“……”
老头子呵呵地笑了，对那些碍眼的人挥了挥手……
于是家属怒瞪了程凌芝一眼，带着浑身都怒火退了出去，程凌芝仔细把门关好了，转身对着床上的老头子，双手抱胸，道，“我说老头，其实你自己也知道自己要是真做了手术很可能会没命的吧。”
这是个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老头子咧了咧嘴，“你怎么会这么想，不是说了做了手术就啥病都好了吗！？怎么会死人呢！”
程凌芝翻个白眼，“不要装傻了，你这么闹不就是想要要你那些子子孙孙的都回来看看你陪陪你么！”
她刚刚就看出来了，这个老头子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做手术的，他只是太寂寞了，估计是平时在家里都没有人陪着。
她看刚刚那几个人，都是穿得很得体，应该都是有出息的，平时忙碌了忽略了老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被忽然戳穿心思的老头子老脸都有些红了，“……”
“你要是真想要人陪着，直接和你儿子孙子说就行了，这么闹是怎么个回事？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折腾我们医生，我们都要被你给弄得没脾气了都！”程凌芝无语道。
老头子脸上的笑也没有了，看了看程凌芝，良久叹气，“可是我不闹的话他们根本就不会回来！之前听说我癌症了，但是还死不了那么快，都只是打了个电话关心一下就没下文了，唉，他们的生意比我这个老头子重要，只要我还没死得那么快，他们根本就不重视！”
程凌芝嘴角一抽，“……”所以你就想把自己弄死得快点？
老头子继续说，笑了，一脸满足，“不过多亏了我坚持做手术，你们也很尽责的找家属谈话什么的，他们现在全都回来了！”
程凌芝一脑门黑线，要不是看他这么老了，她都想揍他一顿了！她今天才知道，原来医生还能这么用！
老头子难得有些红光满面，很满足，“他们看起来都很健康，这样我就放心了！”
“那你现在还做手术？”程凌芝无语道，面对一个只是单纯见见自己家人的老人，她实在是生不起气来。
老头子摇头，“不做了，他们也陪了我几天了，你们打电话取消手术吧，其实你不来的话我等下也要和你们说的。”
“……”所以她现在是多此一举了吗？
确定他真的不做手术了之后，程凌芝松了口气，道，“那我先回去了，老头子，寂寞了就要说出来，每次都这么弄也不是个事啊！”
老头子点头，程凌芝开门走出去，对上依旧满脸怒容的病人家属，愣了愣，回头看了看床上的老头子，将门关上，看向了这些家属。
老老少少的都有，果然是儿子孙子什么的全都在这里了！心中撇嘴，那个老头子还真是乱来……
家属横眉竖目地瞪着程凌芝，其中一个可能是老大的说话了，“我们要投诉你！”
程凌芝一脸无所谓，“你们要怎么投诉都没关系，病人已经同意不做手术了，但我很想冒昧问一下，你们这么多人，但是有谁知道病人之前为什么那么坚持做手术吗？”
家属听到同意不做手术了，脸上都是一松，怒气也没有了，又听到程凌芝的后半句，瞬间面面相觑了，显然都是不知道为什么……
程凌芝看他们一脸茫然的，叹气，只是说了一句，“想想你们已经多久没有好好陪过老人家了吧，钱一辈子都赚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