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陆有山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坐在金素妍对面,颇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架势。
只不过他的这副严襟正坐的样子,在陆梦麟母子的眼中,看起来好像比金素妍还要更紧张一些。
分明就是故意装出来的威严,老爸想吓唬谁呢?
一家人坐在桌前吃饭,比起平时还要多了一个人,这种感觉怪怪的,却又很和谐的样子。
金素妍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吃饭,生怕自己的仪态不妥,惹得这位脸黑的陆爸爸不高兴。
毕竟对方是陆梦麟的家人,所以也是需要认真对待的,很重要的人啊!
陆有山并不知道金素妍的想法,他连看都没有多看对方,毕竟颜值什么的,从来都不是陆爸爸考虑的范畴,老婆只要不丑就行了,关键是贤惠!
好吧!这就是老爸一向极为传统,格外朴素的婚姻观。
“爸,最近厂里都忙什么呢?我听王少晓说,咱们的棉纱和制衣都很久没销出货了?”陆梦麟随口问道。
哪知道老爸听到这句问话,脸上立刻出现了浓浓的沉郁之色。
“厂里今年效益不好,市场销路出了一些问题。不过不用听他们瞎讲,应该会有办法的,国家总不会看着这么大的企业,几万人的厂子倒闭吧!”陆有力在儿子面前,极力想护大人的尊严,沉声说道。
“听说咱们厂要拆分转型?二厂现在是什么思路?”陆梦麟又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比较深入,当然,这在柳纺也已经不是秘密了。各厂都要自谋出路,有的厂子还有点货能卖得出去,而有的就已经完全带不动了,再像以前一样,靠财政拔款,或者吃大锅饭,最终的下场只能是一起完蛋。
“我还在考虑。一厂的厂长找过我,说是有港商看中了咱们厂里的地皮,想要合资建厂。”陆有山想了想,说道。
“又是港商?”陆梦麟惊讶道。
两年前,赵援朝他们就是和所谓的港商合作,想拿厂里的地皮搞商业街开发,结果倒在了拆迁上,一下子臭大街了。
“这回是真正的港商!由省纺织局那边介绍的。人家是实实在在的港资企业,以前和我们厂子有生意往来的那种,不是忽悠人的。”陆有山知道儿子在想什么,连忙解释道。
说实话,陆有山打心眼里并不赞同这种所谓的港资合作,在他看来,这种借助外力求生的结果,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吞并。
厂里把工厂和机器以极为便宜的价格卖给合资新厂,然后把一部分工人安排进新厂工作,而绝大多数工人面临的只有下岗这个唯一的选择。
而且就算是安排进新厂工作,也不再是进当年那个辉煌的国营大厂,而是经受资本主义盘剥的血汗工厂。工人的工资待遇和福利之低,可想而知。
但就算是这样的机会,也有大把的工人眼巴巴的等着,因为他们的目标很低,只想有份工资,能够活着而已。
叮!叮叮!就在这时,陆家的门铃响了。
陆梦麟起身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三个人,看起来像是夫妻俩带着个孩子,但是自己并不认识这三位。
“你们找谁?”陆梦麟问道。
门口的那个男人中等身材,穿着一身洗得有些泛白的蓝布工作服,手里还拎着一袋水果和烟酒,怯生生的说道:“请问陆厂长在家吗?”
“爸,有人找!”陆梦麟回头喊了一声,陆有山迟疑了一下,缓缓站起身来。
“进来吧!”陆梦麟让开门口,让这一家三口进来。
那个中年男人的年纪看起来和父亲相仿,满脸风霜,笑容中带着愁苦,一看就是工作在第一线的工人。
他的妻子一看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女人,站在丈夫背后,唯唯诺诺,不敢踏入陆家的家门。
这对夫妻还带着个孩子,这孩子约莫十岁左右,穿着件黑不溜秋的旧棉袄,鼻翼通红,一见陆梦麟望着他,立刻紧张的吸了吸鼻子。
“你们是?”陆有山也看到了门口的那三个人,眉头挑了挑,问道。
那个中年工人连忙点头哈腰,苦笑道:“陆厂长,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二厂细纱车间的曹明天啊!我比你进厂晚两年,还看过你在台上做报告的。”
陆有山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很显然,他并不认识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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