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辛鸾没有经验,也知道晚上行动似乎更能掩人耳目。
邹吾在屏风后面答他,“不是要走,是要带你去办’照身贴’。”说着他继续问,“知道’照身贴’吗?一片竹板,上面刻着头像和籍贯信息,用作通行凭证。”
邹吾的声音平和安稳,辛鸾却一听就上火。
他这几日已经够惶然了,总觉得在此地逗留太久了,而此时邹吾不紧不慢的跟他说话,他立刻就不耐了,“我知道,不用你解释,那东西就像官员行路的’符节’。”
“唔,对。”
邹吾的声音居然还露出赞赏来,“不过’符节’是外放官的身份证明,能持’符节’者最差也是骑传侯,出入官旅沿途住宿都有传舍供给,但是升斗百姓不同,城门盘查,是要用照身贴。”
辛鸾皱眉,“所以……我们不用偷偷潜出城去嚒?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要昼伏夜行的偷渡嚒?”
屏风后面难得的沉默了一下:“殿下,前路迢迢,我总不至于什么都不准备罢?跟你说的那是万不得已的下策,而我总要和你先说最坏的情况啊。”
“哦……”
辛鸾急躁中定了下心,他没想到邹吾还要带他走官面文章,还准备帮他办一套假程序,“不过那个是要由衙门发放的吧?我们现在能办到吗……”
卓吾大爷一样摊在椅子上捡蜜饯吃,听他俩有来有往的说话下意识就有点急,闻言抢道,“你傻吗?!当然要走暗里的手段啊!”
“哦……”辛鸾扁扁嘴。他是没想到邹吾还有这样门路,毕竟邹吾看起来疏朗干净,还挺像个严明守法的良民。
不过他思绪一转,想到邹吾对府中主人的含糊其辞,和这府上一批化形的少年,说来本朝神京内也不曾私下聚集过如此武装,府内主人既然可以堂而皇之地豢养他们,想来也是身处明暗交汇的势力中,不会是什么寻常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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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吾不知辛鸾的肚皮官司,于屏风后面拿着一顶帷帽走了出来,“小卓你这个嘴上无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好改一改?”
他今天还是一身沉稳的雅白,不过不再是之前的飞肩窄袖,而是换成了文人世子的长袍,腰间一抹宽裾的普兰腰带,比之前更显儒雅。
辛鸾微微抬头,任他帮着掠鬓整冠,不解地问,“不过我们若是走了,你就不怕官府顺藤摸瓜,牵连到这里吗?”
眼前这个娃娃从小少做杂役,自己连梳头都很勉强,邹吾帮他理了理没能整理好的小绺头发,漫声道,“我与卓吾在神京时从不曾联络过这里,放心,他们找不到的。”
辛鸾狐疑着抬起头。
卓吾却忽然叫道:“诶?哥!他居然没看出你改了形貌!”
辛鸾一愣,这才顺着他的话把散开的目光凝起,投到邹吾的脸上。
卓吾觑着他的神色,大呼小叫:“不是吧?你看不出我哥的脸变化了嘛?”
辛鸾这一瞧才发现邹吾的五官果然有了变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留意过邹吾的长相,可能眼前的人身材气质都太过不同,哪怕只看背影都能辨认得出,所以,他鬼使神差的,竟然也就一直都没有多留意他的五官。
他思绪电转,想着卓吾那惊为天人的好样貌,这才惊觉之前到现在,邹吾卓吾就没有一点点的相似,想来是从第一面始他就在易容,还不曾在他面前露过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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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吾倒是没解释,垂着头,迎着他目光展颜而笑。
随后一顶市女笠于辛鸾头顶盖上,薄薄的帔子窸窣落下,遮住他的视线,“这能让您放心些罢,我和弟弟都会有新的面孔,新的身份,任他们天罗地网,也抓不到我们。”
他的声音如此安全笃定,辛鸾被他蛊惑,一颗心不自觉得就放了下来。
而卓吾还在边吃边问他哥,“那个谁认识我,那我不用去了呗?我就去隔壁吃酒席去了。”
邹吾点点头,“不用你去,三个人太招耳目,你自行去吃你的。”
说着他拍了拍辛鸾的肩膀,自己举步就往外走,而辛鸾就跟被当场下蛊了一样,亦步亦趋地跟上。
卓吾摊坐在太师椅上见怪不怪:他实在了解他哥,外表一副君子腔调,从来和风细雨,但感召力时而像在传教,时而像个拍花子,辛鸾这等没脑子的小孩,给他一打,他一拍一个准儿。
也是走到门口,辛鸾看着门外人群呼笑熙攘,才察觉出不对,撩起眼前薄薄的帔纱,喊停了前面的人,不解问道:“这个帽子不是给女儿家带的嚒?怎么给我带?”
因为隔壁的喜事,此时满街都是肉香和酒香,邹吾不想他居然反应过来了,闻言挑眉回头。
“呦,小殿下。”
他振着袖走回几步,帮他把白纱落下,轻声促狭,“厨娘说你连鸡蛋、鹅蛋都分不出,你还知道这个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