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到此,任明睿看起来并无异样。
孟然接着放录像,看到他们扭打在一起二十三秒后占上风的任明睿突然推开了苍霜,接着倒在了地上。孟然反复播放那二十三秒,逐帧看任明睿松开苍霜前后的两秒,但他找不出任何问题。
孟然暂停想了想,可能是角度问题,他不相信任明睿突然地发病和凶手无关。孟然叫来管理员,又调出了三个远距离监控的录像,再次排查,在一个大厅顶棚的广角镜头中发现了线索。
可这影像展现的内容他一旦深加思索,孟然脑海里只出现荒诞二字,果真成了任明睿口中会把他关进精神病院的理由。这个荒唐至极的想法,放在一周前孟然都绝不会朝这个角度思考半分,但他现在已经先行知道了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
任明睿胸口的伤。那晚孟然还只是隐约的猜测,不敢定夺,可第二次清清楚楚见到他背后那三个疤后,他再怎么难以置信也只能得出一个答案——枪伤。疤痕已随时间变淡,看不出清晰的形状,但对孟然来说,哪怕再过十几年他也看得出这是什么伤痕。
子弹从胸前击中了任明睿。密集三枪造成的穿透伤,足够把心脏和肺炸成血泡,光是迸进动脉里的骨碎也足够要了人的命。
任明睿本该是那晚被抬出来的第四具尸体。
孟然联想到这一个月相处中他反常的举动,从层层谜团中抽出一条线,他大概猜到任明睿为什么在那个雨夜活了下来。只是想到他一动不动躺在血泊之中,孟然的双手便控制不住地冰冷,而一串超出常识的现状摆在面前,他不得不冷静剖析。
首先第一个疑点便是任明睿从何得知的王妙做了什么。王妙为了自己不被公安抓到,处理得干净到她现在想投案自首都没有证据,那么这一切任明睿是如何知晓的。二来是春节五首案的凶手苍霜,任明睿睡了一觉起来便张口说出了连警方都没能得知的真实姓名,这暂且不算重点。紧急情况下能想到把自己的衣物统统拿出来,消除为什么DNA在所有衣服上都有残留这个疑点,不难看出苍霜是一个危机下异常冷静的人。他为了可以保释,必定能忍辱负重,不会被警方的任何行为激怒,怎么能信了任明睿最开始那个故事。
其实说来任明睿当晚讲得第一段内容,孟然心知他有更多办法,却选了幼稚简单到他都不敢相信真的成功了的一个。苍霜会相信他,会动摇,是巨大的共情导致的。也就是说,最大的可能便是任明睿所说的内容曾经发生在苍霜的身上,因为类似经历才能使他降低心理戒备,轻易引发强烈的代入感。那么如果真是这样,苍霜身上发生的一切,任明睿又是怎样查到的?
可这些谜团,在孟然荒唐的猜测假说中全部能顺利解释,但有一个说不通的地方:按照孙晨曦的日记可以看出,当日她跳楼时那封控告于海柏的短信应是王妙发出的,任明睿能将王妙如何犯罪描绘细致,却因何没先行得知此事?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画面暂停在苍霜掀起任明睿手套的那一帧。孟然关掉监控,和管理员再次道谢,离开了大学。
即使依旧有不能被他猜测所证实的部分,孟然也心中有数了。
他知道从任明睿出现的那天起,前方便是杀机四伏,行差踏错会满盘皆输。任何不可控因素必须消除,那么剩下无法证实的,就要任明睿日后亲口说了。
孟承下班回到家,他难得放假的哥哥竟没在房间里补觉,而是坐在沙发上看一本绿色的旧书,身边放着一张纸条。
孟承走过去,拿起纸条打开。
孟然:“找到这个人。”
孟承:“要是找不出来呢?”
孟然:“挖地三尺也要找。”
“明白。”孟承点燃纸条,扔进了垃圾桶。
这天凌晨三点,孟承踏着浓浓的夜色出门,来到了城郊一间废弃的厂房。
“在哪呢?”孟承问。
“东溪载者儿。”费恩晃了晃包。
“你说德语吧。”孟承笑笑,从他手上接过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背包。
费恩解放了一般:“哦,太好了。你知道中国的海关有多严吗?我差点被抓走呢。”
“辛苦你了,有空请你吃大餐。”孟承打开看看,满意地拉上拉链。
费恩:“要是时秋知道我帮你弄来这个,他会杀了我的。”
孟承笑嘻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让小秋知道不就好了。”
费恩眨着漂亮的蓝眼睛,好像带点好奇似的看着孟承:“你要杀人吗?”
“我哪有那个胆儿。你忘了我哥是干什么的了?”孟承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自保用,备着再说。”
肃杀的寒风吹进来,天上黑云密不透光,真有种春风不度玉门关的感觉。孟承仰头看天,目光下沉。“回去之后,你暂时别来这边了。把东西看好。”
费恩:“放心,东西很安全。怎么了?”
“不太平。”不知道春风能不能吹进烙凌。孟承想,今年要有大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