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念又推了几下他的肩膀:“默存?”
还是没有反应。
这一惊非同小可。
“肖总?!”
厉正豪连滚带爬地跑到后面来,喊了几声喊不醒后就迟疑着不敢轻举妄动。废话,这可是肖默存,是他的顶头上司,万一碰坏了、出了问题怎么办?
“俞先生咱们快叫救护车吧!”
他边说边掏手机,还没等拨出号身边却忽然有了动静。扭头一看,只见俞念脸色苍白,人却已经跪到了Alpha旁边,上半身微微前倾,先是将手探向Alpha的额头,后来又飞速抓过被他扔到后面的帆布包,从里面翻出一个小巧精细的白色仪器夹到了肖默存的左手食指上。
“这个是……?”
“脉率仪。”俞念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眼睛死盯着仪器屏幕上反复变动的数字,十秒后身体才倏然一松。
还好。
尽管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厉正豪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体温、脉搏暂时都比较正常。”
俞念一边取仪器一边帮肖默存把颈稍稍抬起,又把他衬衫上面两颗扣子解开,头也不回地问:“他今晚是不是刚打过合成信息素?”
“对,你怎么知道?”
看完他这一连串的操作厉正豪也想帮忙,手还没碰到人就被善意地挡了回去。
“这个以后再说,”俞念此时完全变了一个人,平时所有的孩子气和柔软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先去开车,马上去中心医院,我来给周大夫打电话。”
厉正豪本来想问一句“你可以吗?”,可看着他固执地扶着肖默存后颈、谁也不能碰的模样,忽然又觉得这句话有点多余。
“好。”他沉着点了点头,“听你的。”
随即跑回驾驶位以最快速度重新开车。
宽敞的后车厢瞬间又空了下来,只有引擎轰鸣和导航的机械女声。
俞念将右臂垫在Alpha脑后以便他躺得舒服点,随后单手拨通周至捷的电话,语速平稳地描述了目前的状况、刚刚量过的脉率、昏迷大约多久、离医院还有多远的距离。
所有事情办得行云流水,就像在心里预演过很多次一样。
做完这一切后他把仪器和手机通通放回包中,刚刚还镇定自若的神情在沉默中慢慢土崩瓦解。搭在座位上的左手不听话地发起抖,他就扯过包搁在腿上,五指痉挛地绞着布料。
默存不会有事的,他们还会相伴走过很久很久。
—
车开到医院门口,医护人员已经在廊下严阵以待。
因为俞念病情描述得准、状况把握得对,从发现肖默存昏迷到第一针稀释剂推进他的身体只间隔了不到一刻钟,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他醒过来,盘问他这一次又为什么不遵医嘱自行推针。
这种明知其危险性还自行操作的行为,实在是作死的典范。
将他暂时安置在急诊的病床,又给齐董事长去了个电话后,所有事情才算暂告一段落。
周至捷骂昏迷的人骂得口干舌燥,提议喝罐咖啡提神润喉,三个人就往西塔的楼后走,寻找全院仅有的两台自动贩卖机其中一台。
穿着白大褂的周大夫一离开欠骂的肖默存就变得相当人模狗样,两手揣在兜里,盘亮条顺地走在前头,厉正豪则兴奋地跟他描述当时的情景,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哇塞当时一看肖总喊不醒了,我真的是瞬间就脑子嗡得一下,就怕他醒过来再吐一次血或者是怎么着的,那可就要了亲命了。但是你猜怎么着?!”
他猛拍周至捷的胳膊,拍得周大善人嘶得倒吸气。
“有事说事!”
“嘿嘿,”厉正豪憨憨一笑,“俞先生真叫厉害,居然随身带着一个可以测心跳的东西,叫……叫什么来着?”
他转头期盼地看着俞念。
俞念朝他淡淡勾了勾嘴角:“脉率仪。”
“对对对脉率仪!”不出两句话又开始激动狂拍身边的胳膊,“测完我们就安心多了,俞先生说肖总体温脉博都挺正常,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才送到你们这儿来的。”
周至捷见警告无效干脆躲开,闪身站到了俞念那一边,嘴里低声说了句:“毛病……”
“嘁——”厉正豪瞪了他一眼,转脸笑咪咪地夸俞念:“总之俞先生这一次真让我刮目相看。”
说完却冷了场,没人接话。
路过相熟的病人叫“周大夫”,周至捷跟他们点头问好,侧了侧身让他们过去。接着转头问:“你是怎么知道要第一时间测脉搏的?”
俞念刚才垂眸看着脚下的路,顿了三秒才抬头与他对视。
“我吗?”
“嗯,不是你还有谁。”周至捷笑了,“还在担心默存?我看你心不在焉的。”
俞念犹豫了片刻后出人意料地颔首,坦率道:“有点。”
“不用太担心。“周至捷推开一扇玻璃门,让另外两人先行出去,“他没什么事,纯粹是合成信息素打得太猛,身体一下接受不了,再加上疲劳过度。”
俞念摇了摇头,没说话。
其实这些道理他都明白,但要让他别太担心一时还做不到。
三人两前一后走到西塔的玻璃门外,晚间的热气已经散了很多,廊外飘着清清浅浅的木芙蓉香。
“看到了,在那边。”厉正豪说。
五十米外的自动贩卖机亮着灯,各层之间的价签闪着跳跃红光,像在招呼人去买。
走到跟前周至捷问:“你们喝么?我请。”
“我免了,”厉正豪说,“这么晚喝咖啡是作死。”
“你呢?”他又看向俞念。
“我也不喝了。”
没人响应,他就只能自己买自己的。厉正豪在旁边饶有趣味地守着他扫码操作,俞念则走到一旁的长椅坐下,眼神落在身边的木芙蓉枝上,沉默出神。
咔——
耳边响起一声拉环响。
他扭头一看,周至捷跟厉正豪一左一右坐到了旁边,前者手中还握着细细一罐可乐。
“不是说喝咖啡熬夜班么?”俞念牵了牵嘴角,“怎么变可乐了。”
“他这人顶没自制力。”厉正豪抢前吐槽,“我说冰可乐也能提神还比咖啡好喝他就改变主意了,这种人听风就是雨。”
“你放屁。”周至捷低声回骂,“我那是因为咖啡没凉的。”
厉正豪撇着嘴耸了耸肩。
“默存也喜欢喝冰咖啡。”俞念闻言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苦涩,“美式冰咖啡,最苦的那种。我以前尝过一口,太苦了,像中药一样,根本喝不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喝完一大杯的。”
“对。”厉正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肖总在公司也只喝美式。”
周至捷仰头送了口可乐入喉,喉结重重一滑。
“喝美式当然是为了提神。你们不熬大夜不用喝那个,我值班的时候经常点。”
“谁不熬大夜……”厉正豪小声反驳,“我也经常熬夜加班的好吗?”
周至捷瞧不起地笑了笑:“你那算个屁。”
难得的安静时光,坐在外面虽然潮湿闷热,仍然比急诊的环境要好得多。
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一齐出现在这里的次数很频繁,但每次都很着急。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也没抽出空来仔细瞧过这儿。
“这种花我第一次见。”俞念看着淡雅的木芙蓉,“以前只在这儿见过栀子花,看来你们医院很重视绿化。”
那是肖父去世的时候,独站亭边吞云吐雾的肖默存、静静陪伴在侧的栀子花,当时的画面令俞念刻骨铭心。
周至捷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这儿的日子就跟美式咖啡一样,太苦了,再不种点花调剂一下人都要苦出胆汁了。”
厉正豪被他的语气逗得噗嗤一笑:“有这么夸张吗……我看你不也挺好的?嘴比谁都损。”
周至捷挑眉横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把情绪写在脸上?跟了肖默存这么久你说你怎么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厉正豪最不服别人质疑他的工作能力,差点儿直接跳起来,“你说什么?”
“行了。”俞念出声安抚,“周大夫跟你闹着玩呢。”
又岔开话题道:“周大夫,默存醒了以后能回家吗?”
“能吧。”周至捷说,“其实他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你们即使不把他送来过段时间他也会醒。不过一直用合成信息素人的状态不稳定是肯定的,因为打进去多少这个量是死的,让他每次来医院查一下再打他又嫌麻烦,多了少了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