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破又做梦了。
梦里似有一生的经历。不过多数俱是模糊之极,唯有六个片段,比之从前,尤其真切之极。
尤其是最后一个,更是他从前几乎每日都会梦到的场景,这次格外的清晰。
大荒大漠,血染长沙。
漫天神佛,纷纷坠落。
……
……
不过最后,苏破并没有如往常那般从梦中惊醒。
因为,他手中握着的那黑铁环,骤然间,发出了淡淡的光芒,这光,直直的笼罩在苏破的头上。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声音,在苏破的灵魂深处响起。那声音有些模糊,苏破怎样努力也无法听清,依稀只听懂了其中的三个字……前宿主。
光影一闪,他眼前的景象变了。
四周是风,强劲的罡风,将四野的云朵都击成粉末烟气。
天空是阴暗的,有雷,有紫色的霹雳,一下一下的,在身边溅出梦幻般的光影图案。
……
随后光影闪动,苏破见到了五个人的影像。
都说是人,也不尽然。
至少,其中两个,一个头上有角,身上鳞片斑斓;一个身上有翼,双手有若鹰爪。这两人面目特异,绝不似寻常人类。
此外,还有两女一男。
一白袍女,独立一方云中,面目上似覆了一层烟云,无法看清面目,不知美丑。但那种风致,那种韵律,那种飘渺,给苏破的唯一感觉便是,这是绝凡尘的天人!
还有一个女子,看身形婀娜,奇异衣裙装扮,应该是女子。苏破见到的,只是背面,一头如云瀑般的金黄秀发,绽放的光芒,竟比骄阳更加炫目!
而与这女子并肩而立的那男子,苏破没有看清他的脸孔,没有看清他的衣着,也没有看清他的所为。
因为苏破此刻唯一能看到的,便是他手指上绽放如莲花的那道光!
那是道碧光!
然后,苏破猛然从这睡梦中惊醒过来,傻傻的望着自己的手。
这手……
非彼手,血液中却有同样的碧光!
骤然间,他手中握着的那暗黑色的圆环,似乎闪出淡淡的荧光,将苏破从迷乱中拉了回来,但仔细端详,却又不见异样。苏破不禁有些发呆。
那些人,这些物,到底是什么?
姑苏咕咕的叫声清亮娇柔,提醒苏破,这里已然不是梦境中。
苏破站起身来,看着日头不过西斜了一点点,才发觉,原来时辰并没有过去多少。
手中的黑色圆环沉甸甸的分量,显示了它的存在。
“姑苏,你辛苦拿给我的,这是什么怪玩意啊?”
姑苏咕咕叫着,晃着小脑袋,似乎在说它也不清楚。
“姑苏,记住,以后太过危险的物事,不要去碰!”
姑苏点头又摇头。
“姑苏,远处的大山里,似乎发生了了不起的大事啊。我们要不要试着过去看看?”
咕咕咕咕。
姑苏摇头又点头,目光闪烁。
苏破笑了,摸摸姑苏的头说:“别害怕,只是试试而已,那里实在是太远了。”
摸着那黑铁环,苏破知道,刚刚那梦境,已经说明这东西必然有奇异之处。否则,姑苏不会明明那么惧怕那插在山腹里的物事,却冒如此危险,将其取下。
苏破隐约想起了梦中那奇异的声响。
前宿主……
那是什么?苏破绞尽脑汁,最终也没搞清楚。但是他知道,这小小的一个圆环,竟重有三十多斤,说出去,会吓死人的。至少,到现在为止,苏破从未曾见过这种重量的材质。这东西,定然有秘密。
随后的五天里,苏破在远处林间挖掘土石,搬运过来,将这如大山创口般的深邃缝隙填死。靠近洞口的几丈,更是以石块填充。最后将这处山壁都涂抹泥水,到了干透时,已经浑然一体,分辨不出痕迹。
等再过上些时日,生出草藤覆盖其上,即便是刻意找寻,也不见得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随后,苏破收拾好东西,将那黑铁环小心翼翼的套在手腕上,携着姑苏,向着那大山深处前行,目的地便是——
罗舟山主峰!
……
……
牛二拄着粗木丫杈做的拐杖,拖着条伤腿,慢腾腾的挪到村口,呆望着眼前深邃的大山。
“过去这么多天了,苏破这小子,大概是回不来了。”
他小声嘟哝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苏破啊苏破,为了五娘家事,我这瘸了一条腿,也算对得起你的大恩了。那刘家大少,别说是我牛二惹不起,就是程家老大怎么着?不也是乖乖的忍着,窝着。”
回头看了一眼村里那显眼之极的檀木楼,牛二慨叹,这五娘母女,日子刚刚要好过,怎么突然就走了霉运,被那刘家大少盯上了呢。
五娘被刘大少一脚蹬在小腹上,当场就吐了几口血,现在还在床上昏着呢。偶尔醒来,便哭喊着李云儿的名字。
李云儿被架走快两天了。命好,就是被玷污之后,成为刘家大少的第十一或者是第十二个小妾。命不好,那就是被斩成八段,抛到山上喂狼,尸骨无存。
以李云儿这小妮子的脾气看,十有八九,性命不保啊。
多好的一个妮子啊,如果当时苏破那小子在,或许……或许也是一样的结果罢了。
苏大少身旁那守卫汉子,怕是易筋境的强手吧?
虽然苏破当日杀破狼那一幕,深深的印刻在牛二的脑海中,令他永生难忘。那可举千斤的大力,那石破天惊的一击,都令他着实汗颜。但是,他可以不认为苏破能跟易筋境界的强手抗衡。光力气大,没有用的。
活血境的,只是牛二。
易筋境的,那是牛人!
牛二跟牛人相比,差的可远了,简直是天差地别。
哪个易筋境界的强人,身上没有上千斤的气力?
若单单是气力大也还罢了。除了大家子弟,能达到易筋境的,哪个不是在生死磨练中搏杀出来的,哪个没有娴熟的杀人手段?
在牛二看来,苏破虽然有把子力气,也有一股子狠劲,但是要与易筋境的牛人比,不过是个小雏,难成敌手。
牛二又有些庆幸,幸好苏破不在,否则,以他的脾气,肯定不是像自己这般仅仅断了一条腿,说不定小命都得搭上。
不过说这些有点多余。已经快半年了,那小子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十有八九早就丧命山林,尸骨无存。
就是不死,面对的是刘家,回来又有什么办法?
牛二无奈的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