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018-04-15 作者： 心这东西

第6章

其实，许扬也从母亲身上遗传到了多愁善感、患得患失的毛病。Www.Pinwenba.Com 吧他在劝慰母亲不必着急的同时，自己也急得快要失去理智了。尤其是眼看着自己最亲的人忧心忡忡而自己又身陷囹圄时，这种忧郁更是不可救药且无以复加。等母亲和小阳离开房间后，他愁得差点发疯。

许扬今年二十七岁，象所有不求上进、得过且过的年青人一样——话说回来，谁又不是过着这种平淡无奇、无惊无险、懒散又不失为和谐的日子呢——他对自己的生活现状还算是满意。这倒不是说，他从来就没有过激动人心的雄心壮志。说来惭愧，年幼的许扬其实是个很有志向的人，他崇拜一切英雄人物，对孔武有力的强者尤其抱有好感和羡慕，当然这是所有男孩儿的通病，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素质。

不过，他毕竟沾染了多愁善感的懦弱禀性，反复思量倒很适合做个在纸上编造英雄故事的撇脚作家，当然这也是一厢情愿的个人愿望。高考时他除了语文和历史自我感觉较好外，其它学科明显的先天不足，后天无力。但身为后勤主任的父亲不死心，硬是逼着他又复读了一年，结果连语文和历史这两块最后的阵地都丧失了，气得父亲称病在家两个月没有上班。身为一个干了一辈子教育工作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唯一的宝贝儿子考上大学，替自己挣挣脸。

其时，同行老师中间很讲究老师子女是否能成材的攀比，后来甚至发展成为衡量一个老师是否有能力从事教育工作的硬伤。余镇人也逐渐形成了这样一种以偏概全的教育观念：作为一名教师，首先要把自己的子女培养成材，人民大众才能放心把自己的子女的未来交付于他（她）的手上，而许文中这方面可以说是一败涂地。先是许扬的两个姐姐，大姐（小阳的妈妈）高中未毕业就哭着喊着退了学，幸好在水利局当副局长的姨夫帮忙，竟找了一份机会难得的公务员职务，现在据说通过不正规的成年人教育机制，已然拿到了硕士学位了，但同行老师中常以不屑地口吻讥讽许文中的家里没有一个原汗原味的文凭，其中也包含我们的后勤主任当年也是由民办老师公转才混上教育工作者的。二姐的受教育程度就更惨不忍睹了，初中未毕业就跟一帮不良少年混在一起，言称十五岁一到，就和男朋友结婚，去过独立自主的自由生活。由于其天不怕地不怕的泼辣性格，目前在余镇经营着一家五金家电商场，日子倒也过得殷实富裕。

最让许文中不解的是，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总有一天会让自己扭亏为盈的，殊不料到头了反而让自己栽了一个更大的跟头，害得他简直都没老脸再站在讲台上慷慨激昂了。许扬从小忠厚老实，勤奋好学，小学和初中时学习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不仅在许文中心里有着灼灼的热望，就是在同行老师眼中也是十分看好，纷纷向老许祝贺：“许主任，这回可知足了吧，可望打个翻身仗喔！”

许文中就故作谦逊地说：“哪里，哪里，还早着呢。是骡子是马说不准，就算先借您吉言吧。”可一到高中，这小子就象魔障了一样，各科成绩一泄千里，任凭怎么刻苦努力，毫无所动，全家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中不可自拔，这更加有助于把不知所措的许扬逼向濒临崩溃的境地。“苦啊，我一走进教室就恨不得去死！但愿我足够坚强能还活着顺利毕业。”许扬在心里喑哑地呐喊。

这个时候，同行老师们眼神暧昧，似笑非笑地继续祝福许文中：“老许，许扬那孩子没事的，能挺过去，到时候说不定能给大家一个惊喜。”许文中没心思去深究对方话中的幸灾乐祸，只得陪着笑脸，继续谦虚：“……那，那就先借你的吉言吧。”

但借再多的吉言也无济于事，第一年许扬落榜了，本来他是打死也再不愿读书了，但看到父亲那张如丧考妣的脸，以及接下来如同瞎子下陡坡似的衰老程度。“小子，你就再忍忍吧，就算为老头子拼一拼吧，你老爸我这辈子就指着这事儿活着了。”许主任声泪俱下的哀求终于打动了许扬善良的孝心。“好吧，我试试了，当然是用我最后一口气去试试，但你要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下不为例！”许扬也是作出了自己最大的让步。

结果，他的让步换来是更大的沧桑，但至少给了一次他为人之子表露了孝心的机会，他认了，许文中也认了。尽管生活中太多的不如意，但日子还是要一天天地继续，而且还要一步步朝好的方向继续。

放弃了读大学的热望后，许扬咬牙切齿地说他想当一名军人，发誓要成为一个较有武力的人，与那些自命不凡的文弱书生彻底地一刀两断。当兵后在部队里摸爬滚打的第三年，他把志向降低到比较接近现实的程度：他的的确确也是发自内心地想当一名警察，那怕是象他的大姐那样通过不太正规的途径。问题是当警察你得读警校或是法学院啦，跟当兵后成警察的初衷显然大相径庭了。

小子，你老子我这辈子算栽到家了，你就给我现实点，别挑肥拣瘦了，也别跟我面前谈什么理想了，别以为就你有什么狗屁理想无法实现！我年青时还想着当作家呢？后来民转公当了老师总算有个饭碗，又琢磨着想当个校长，可几十年下来，临了快退休也没个指望了。儿子，安安份份给老子找份工作，不是，这工作还得老子舍下这张老脸替你去找，嗨，该干嘛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