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来便是为了别人而活,因着爹娘的贫苦,养不起她,将她卖给了苏家,而左相大人便是要她保护他心爱的女儿,她的掌上明珠——苏玉瑾。她一直都是为了苏玉瑾而存在。现下,第一次有人想要将她放在手心里宠爱,但是那人此刻却是躺在冰冷的雪地里,生死不明。这一切都是被她害的。
昨日鸡叫之前,木槿来她房内,解了她的软筋散,折身便到南烁房中,欲要将他杀掉,毕竟他手中有着足以让叶昀死无葬身之地的证据,可是他不是要为苏渊洗脱罪名,而是要包庇叶昀。这一切,她不能让它发生,素旸一直都清楚,苏玉瑾因为报仇受到那些苦楚,非是寻常女子所能承受。原本那个娇柔的金枝玉叶,现在已经变得如此。她不能让苏玉瑾再痛苦下去,可是她知道,若是她亲手杀掉南烁,她会痛苦一生一世。
木槿并没有成功,因着屋内的打斗声,素旸便知道了,她推门,便看到南烁的剑尖刺向木槿的心脏,她没有细想,便将手中的匕首掷了出去,那匕首就插在了南烁的胸口,鲜红的血色慢慢在他衣衫上扩大,她看到他放大的瞳孔,难以置信的表情,和悲痛的眸子……他手中的剑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他慢慢的倒了下去,眼睛慢慢合上。那刺鼻的血腥味第一次让素旸有些想吐……因着不能被店里的人发现,木槿便将他拖了出去,丢在雪地里。在离开之前,她探了他的鼻息,竟然还有气。
想起昨日夜里他冰冷而绝望的眼神,她的心竟是一阵绞痛,她的手慢慢收回,她可不可以自私一些,就自私这一次……她看着纷飞的雪花,下一瞬,便翻身下了马,木槿勒马而至,转首,看到她飞奔的影子,顿时明白了一切。木槿没有动,她一直抓着缰绳,没有去追她,也没有叫她,漫天的雪花飘落下来,掩盖了她的面容。她停顿一会儿,便甩起了马鞭。马儿又一次向着京城的方向飞奔,木槿知道,素旸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谁,所以,她从来都不怀疑她会不会背叛苏玉瑾。即便是要了她的性命,她也不会背叛她。
苏玉瑾的手指抚过金色的纱帐,冰凉的流苏垂下来,淹没了她的手指,她的唇角微微翘起,王美人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美丽的容颜,脸上的笑容是明显的。苏玉瑾转过头来看着她,手指有些凉意,慢慢抓住她的手,“想来皇上是对你极好,这些都是上好的流苏锦纱,这样我便放心了。”
“瑾姐姐……”王玉颦面色颇有些羞涩,“不过是有些日子没见,我却总觉着你瘦了许多。”
“你进宫的时候才不过是初春,现下都漫天飞雪了,这是有些日子么。”苏玉瑾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然后转过身去,抬眸,看着这朱红的宫殿,“只是,你在这里,真真是快乐如斯吗?”
荣华富贵纵是享不尽,到头来却总是带不进坟墓里去的。王美人的脸色慢慢暗了下来,“一如侯门深似海,你尚且不知,这皇后的手段……”
苏玉瑾出手制止她接下来的话,看了一眼碧珠,碧珠立刻会意,沉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那些宫女都答了声,然后鱼贯而出。苏玉瑾拉着她的手走到椅子前坐下来,“你这性子怎可在这宫内呆着……且不说那皇后如何对你,单单是你不留心,便足以万劫不复。”
王美人自知理亏,却还是接着方才的话说道,“瑾姐姐,你不知那人有多么歹毒。宫中有不少被临幸的妃子死在她手上,皇上现在二十有五,却无一个皇子。但凡是有身孕的,总是被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
苏玉瑾冷笑一声,“她作何如此猖狂,不过是因着那当右相的爹爹罢了。你自不必害怕,她已嚣张不了多长时间。”
王玉颦虽是不知道她为何这样说,却能想到一点,“伯父的案子怎么样了?”
听她提起这话,苏玉瑾倒是没有多说,只是说道,“你可知道,现下严师傅住于何处?”
“严师傅?”她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却是摇了摇头,“听爹爹说起,严师傅辞官之后,便离开了京城,像是云游四海去了。但是在京城,还是有他的居室草堂。”
苏玉瑾听她这样说,便知十有八九真的,王侍郎和爹爹一样,都与严师傅私交甚好。王侍郎所说的话,定然不会是错的。她的眼神有些晦暗,王玉颦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想起严师傅来了。”
“不过是有些迷惑,只有师傅能解答而已。”她不动声色的掩下眼中的表情,然后云淡风轻的说道。
王玉颦知道她不想多说,当下也不再追问。正欲吩咐宫女摆膳,却不想外面忽然响起太监通报的声音,“皇上驾到……”
王玉颦先是一愣,这个时候,他很少到这里来,但是眼见着那双黄色的靴子移了进来,她慢慢的走到跟前,行了礼,“皇上万福金安。”
叶郢禹停在她跟前,看着她的身影,轻声一笑,“爱妃快起来,朕不是说过,在朕面前,不要这些虚礼么。”
“谢皇上!”王玉颦站起来,这才发现苏玉瑾没有行礼,正害怕皇上会生气,不曾想他今日心情却似乎好得很,并没有责怪下来,反倒是牵着她的手走到她们二人方才坐的桌子前,苏玉瑾站起身来,微微低头,“皇上!”
“在这里住的可好?”叶郢禹将手中的扇子放到桌子上,眉眼带笑,定定的看着苏玉瑾低垂的脸,苏玉瑾还是没抬首,只是淡淡的答了一声,“一切都好。”
见她不想多说,叶郢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对着王玉颦说了句,“传膳吧!”
“是!”王美人应了声,“臣妾亲自去传!”
“有劳爱妃了。”他颔首,王美人出去传膳,碧珠也跟着出去,诺大的宫殿里,竟只剩他们二人和一个常安。苏玉瑾还是垂着首,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叶郢禹上下打量着她,因着是在宫殿里,并没有很冷,还生着炭火,苏玉瑾没有披天山狐裘。想起那日,他初见她,便似乎看到了之前的晋阳郡主,她们二人倒真是母女,长得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说晋阳郡主之前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称,楚天阔也说苏玉瑾不及晋阳十中之一,却不知楚天阔原是没见过晋阳本人的,若是见了,定不会这样说,苏玉瑾比晋阳有过之无不及。
生的美便注定是一个错误,就如同晋阳一般,即便是最后如愿以偿,嫁给苏渊,却还是和皇族断绝关系,而且为苏渊招致杀身之祸。苏渊被灭门的缘由,叶郢禹是有些眉目的。只是不知,楚天阔究竟接下来要说什么,竟使得叶昀在朝堂之上失了分寸,甚至不惜和他撕破脸。思及此,他想起方才是要那二人到御书房的,现下竟跑到了这里来,“常安,你去御书房候着,若是楚爱卿和洛儿到了,让他们到这里来。”
苏玉瑾单是听到那两个人的名字,心底便是一惊,想必叶昕洛已然痊愈,为何会这样快?苏玉瑾没有开口问叶郢禹,因为他不见得就会知道,再者她和叶昕洛原本便是再无交集的两人她又何必去担心他的生死。
叶郢禹看着她僵直的身子,轻声一笑,“坐下吧!”
苏玉瑾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她坐下的时候,叶郢禹极快的看了一眼她的小腹,今日她穿着宽大的衣裙,想来是想隐瞒她有孕在身的事实,但是即便是如此,叶郢禹还是看到了,她的小腹微微隆起。细想一下,他竟是有四月有余的身孕。
“今日下午,朕已经在梅园设宴后宫嫔妃,只为你惊鸿一舞。”他轻轻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白瓷上有青色的花纹,美丽高雅。“朕早就听说,天下第一雅妓——锦娘,一舞惊鸿,名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