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甄宝人躺在床上，倾听着窗外风雨大作，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不知道折腾了多长时间才朦胧睡去。

这一场酣畅淋漓的秋雨，竟然下了一整宿，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渐渐小了下来，变得滴滴嗒嗒，有点儿秋风秋雨愁杀人的情绪。

前两天还在枝头狂噪不息的鸣蝉一下子消失了，昨日还遮天蔽日的枝叶也被一夜狂风大雨吹落大半，看上去疏朗了不少，风一吹，簌簌乱响。

惆怅地盯着满窗的萧瑟，甄宝人感慨着，真的是秋天来了。不过一夜之间，温度陡降，寒意莘莘。

秋芝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去年新做的夹襦裙，替仅着一身小衣的甄宝人穿上，左看右看，说：“嗳哟，这身衣服还没怎么穿呢，竟然就小了，要不换成今年新做的那件？”

甄宝人看看漏钟说：“算了，请安要来不及了，回头再说吧。”

她带着秋芝匆匆出门，刚走出东厢，就看见六姑娘正带着秋兰等在院子门口，看见她就招招手，说：“快点吧，七妹妹，再晚我们要迟到了。”

甄盼人今日也换了一件新做的枚红色的夹襦裙，粉面含春，身段窈窍，看着十分甜蜜可人。

甄宝人“咦”了一声，快步走过去，拉着六姑娘的手打趣说：“我怎么瞅着六姐姐今儿如此光彩照人，是不是近来有了什么好事儿，瞒着我呀？”

“小七你这张嘴是要不得了，我和你几乎算的上同吃同住了，哪里会有什么好事能瞒得了你？”甄盼人顺手在她玉颊上拧了一下，笑着说。

自打上一次琳姨娘折在大夫人手上，甄宝人一是出于同情，二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想趁机收服六姑娘，暗地里指点并帮了她一回。

自那以后，六姑娘明显放下了对她的戒心，态度比从前可好多了。除了她自己补贴钱在大厨房里做点好吃的，会约上甄宝人一起分享外，每日例行的早晚请安，六姑娘甄盼人也会与她一起结伴同行。

在甄家这几个面和心不和的姐妹里面，两人俨然有了几分闺蜜的意思。

伯府的各个院子之间，都由抄手游廊连接着，虽然下着雨，也不影响人在府内行走，早晚请安自然也就没理由耽误了。

两人刚走出院子，就感觉到今日的气温竟然比预料中的还要低一点，小风刮到身上，凉嗖嗖的，吹得青石地面上的几片半黄落叶，都在簌簌发抖。

这年月到底空气质量好，清晨湿气一重，雨气掺着雾气，一团儿一团儿在高高的枝头、屋顶、飞檐翘角间飘浮着，颇有几分瑶台仙阁的飘渺气质。

六姑娘边走边低声说：“七妹妹，你听说了没？我昨晚听说二叔好象出事了。”

“呀，姐姐消息够快的，你是听谁说的？”甄宝人本人在现场，当然是第一时间知道了；可她没想到呆在院子里的六姑娘居然也知道了，一时有些被惊到了。

“哦，是我奶娘悄悄告诉我的，她家的二媳妇在二夫人院子里当差，说是昨晚扬州郭家派人送信过来了。”

甄宝人也不想隐瞒她，点头说：“嗯，你消息不差，二叔的确是出事了。受了三姐姐那个未婚夫的牵连，说是打死了人，皇上已经下了圣旨，被革职查办了，这会儿可能已经下了大牢。”

“天啊！三姐姐那个表哥还打死了人？二叔的事情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咦，妹妹你是怎么知道的？”六姑娘瞪圆了眼睛，诧异地盯着她，不敢想象甄宝人已经被老祖宗如此信任了。

从前因为琳姨娘的关系网比较厉害，六姑娘的消息一向比较及时。那时下人们都知道伯爷偏宠着琳姨娘，自然对她多了些逢迎。

不过，人一走自然茶就凉，自从琳姨娘被送到伯府的家庙枫叶庵修行，不仅府里的消息六姑娘听不到第一手的，府里管事媳妇的嘴脸待她，也比从前差多了。

前两天，她叫秋兰去库里领些绣像用的金线，还被罗家嫂子拒绝了。直到六姑娘亲自去回禀了大夫人，说了针线的用途，这才算解决问题。

“昨日我正好在老祖宗屋里跟秋蔓说话，父亲回来找祖母说的，我不过是赶巧儿听到一点儿。”甄宝人含含糊糊地说。

六姑娘当然是个聪明人，立刻反应过来不是老祖宗亲自告诉甄宝人的，她心里这才稍微平衡一点。“那二叔这回的事儿既然如此严重，会不会有性命……会不会牵连到咱们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