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宝人知道触及她的伤心事了,不再吱声,静静地等待她情绪平复。
过了好一会儿,古月真人抬眸问:“那依着姑娘呢,你觉得接下去该怎么做?”
甄宝人此刻已猜出真人没有再送自己入宫的打算,可能只是觉得她被自己算计了这么长时间,心里不舒坦,想寻个台阶下,于是乖巧地说:“不论之前出于何种目的,如今天下人都已知道我是你的徒弟,师傅说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果然,古月真人听到这话,脸色稍霁,点点头说:“也好,难得你有这份见识!虽说我们从前各有私心,但是到底成了师徒,从此只能一心一意了。”顿了顿说,“七姑娘,从前的事情,咱们就一笔勾销,永不再提了,可好?”
甄宝人一听,心中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有意见?立刻顺着杆子爬了上去。“那是自然,我一切都听师傅的安排。”
古月真人满意颔首,说:“我也看出你如今在伯府里过的不如意,不用担心,我会助你一臂之力,让你跟扈国公府的薛晓白早日订亲。如此一来,你自然也就妻凭夫贵,即使一时半会儿嫁不过去,伯府的人任谁也不敢再低看你一眼!”
难道,难道真的要和那个小瘟神定亲吗?听真人突然那么一说,甄宝人好象被一个天雷击中,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看来你还不知道,锦文大长公主已经派人到府上提过亲事儿了。”顿了顿,古月真人说,“可也怪了!这样的好事儿,别人家想都想不到的,你们伯府的大夫人居然说你已在议亲,拒绝了她。不过,前两日你们伯府的老祖宗,又亲自托镇国公夫人跟锦文大长公主回了话,说是大夫人不知道详情,所谓的议亲,不过是亲戚之间偶而提及的戏谑之言,并不是真的。长公主现在又有些不乐意了,觉得伯府不通事理,出尔反尔。你且放宽心吧,我会慢慢劝解的,这桩婚事对你大大有益,你可不要再错过了。”
薛晓白和自己,这,这怎么可以?那么一个飞扬跋扈的性子!甄宝人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
她的大脑一时有点转不过弯了,不过也知道眼下这个时刻绝不能再提不同意见,于是只能胡乱点点头。
唉,谁让她欠人家的债呢?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而且还得是连本带利。
古月真人的心里,薛晓白这样的人选,对于顶着伯府庶女的头衔,身份不清不楚的甄宝人而言,真的是最好的归宿,丝毫不担心她会不乐意,因此满意地点点头。
她抬头看窗外天色已晚,又到了做晚课的时间,于是挥挥手,安排甄宝人到尘洗山居先住下,有事儿明日再细聊。
甄宝人刚进屋,小道姑敲门进来,递上一封信,笑呵呵地说:“七姑娘,这封信是观里的知事送过来的,说是给姑娘的。”
秋芝这回可不敢造次,瞄了一眼自家姑娘,见她微微沉吟之后,对着自己以目示意,这才上前去接了下来。
秋芝打赏了那小道姑,甄宝人拆开空无一字的信封,一张信笺上只有四个挺拔的墨字:戌正,初见。
不用猜了,她已知道这信是谁送来的了。
甄宝人忍不住微微诧异,自己出门这样急,这人怎么就知道自己来三清观了?说句真心话,此时此刻,她心情真的不好,最不想见的一个人,就是他。
经历过二姑娘顶包这桩事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轻敌了,在这个万恶的旧社会,现实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残酷,自己与这样一个男人之间,确实是隔着一道天堑鸿沟,无论怎样努力,只怕也越不过去。
而且短短的两天,发生了这么多事,经历了大起大落,这会儿发自内心的疲倦,令她萌生了退意。
虽然犹豫再三,吃过晚饭后,甄宝人还是将早已私下做好的一身儿青衣道袍换上。揽镜自照,虽然衣服朴素,却难掩镜中人唇红齿白的娇俏,秋芝抿嘴一笑,将她推出了房门。
甄宝人出了尘洗山居,一路假装闲逛到了镜花缘居。今日镜花缘居的大门依旧紧锁着,旁边灌木长的特别茂盛,虽已秋天,也没有半点萧瑟,风一吹,窸窸窣窣,挺碜人的。
她正四处乱看,忽然头顶上一声古怪的猫叫声响起,吓得她一哆嗦,浑身寒毛倒竖;循声看过去,隐隐有个黑色的人影儿,正蹲在墙边老槐树的树枝上冲自己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