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兰馨一进屋就哭着求老祖宗找她的宝儿,大夫人一听,心说真是奇怪了,这事儿如此机密,自己都没来及告诉伯爷,怎么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姑倒先知道了?
她哪里能想到,这是关心则乱。
甄兰馨昨儿晚上就知道甄宝人今日要去三清观,快晌午时看着下雪了,自然是担心女儿的安全;每隔一个时辰,便遣了小丫鬟过莲汀院来探问,七姑娘回了没。
问着问着,她着急了,到了这会儿仍旧没回,一颗心就悬起来了;便亲自到老祖宗的院子来打探,是不是再派人去接,万一被大雪阻在城外,那可就糟了。
她顶着雪从东跨院出来,刚一进月亮门,被那个绑在廊下的马夫看见了,就叫嚷了起来,“姑奶奶救我,姑奶奶救我,七姑娘丢了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救我呀!”
甄兰馨一听见七姑娘丢了,就慌了神,不顾婆子的阻拦,上前细问几句,登时就懵了,掉头就往屋子里闯。
秋蔓看出她脸色不对,怕惊着老祖宗,这才想着拦她一下,结果被惊慌失措的甄兰馨推了个大屁墩。
大夫人上前几步,想扶起地上跪着的甄兰馨,老祖宗却挥挥手,有气无力地说:“大媳妇,你先去吧,找个得力的妈妈,去莲汀院七丫头的东厢房呆着,只管看住那些人就行,一个字不许多问多说。丫头们问起,就说是馨儿的吩咐,七丫头可能被大雪阻在城外了,府里正安排人去接,要她们只管等着。至于那个马夫,指定是不相干的,怕他乱说,先在地窖里关几天,风头过去了再放出来吧......”
“母亲,求你了...快点派人去追回宝儿吧,你千万别生她的气,她还是个孩子,我会劝说她听话的......”甄兰馨从老祖宗的话中,预感到自己的母亲似乎没有去追回甄宝人的打算,一时肝肠寸断,哭倒在地上。
她半生飘零,到老来孤苦无依,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本以为母女团聚,能享受几天天伦之乐,不曾想却从此天涯陌路。
也许这一次甄宝人就性命难保,即使侥幸逃脱了,这一生或许再无见面的机会,她如何能不伤心?
“唉,馨儿,你是不是觉得母亲太狠心了,竟然不管七丫头的死活?”老祖宗从榻上坐起身子,一行浑浊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她轻抚甄兰馨的额头,像儿时一样,“你且放宽心吧,七丫头的性子可不随你,是个七窍玲珑的心肝,母亲是不会看错人的;她若是打定了主意离开,定然是有了周密的计划,绝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母亲,她再聪明再能干,也不过十三岁,就这样走了,既没有身份,又没有银子......,她该怎么活呀?求求你了,赶紧多派些人手去追吧,也许还能追上......”甄兰馨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了,眼睛红的像个兔子。
“你都能想到这些,她能想不到吗?大周朝没有身份文书,是没办法生存的,她既然敢走,应该就是已有办法了;至于银子,她身边多的没有,首饰加上一些私房,两千两之数还应该是有的,用上几年也还是有余。”老祖宗分析起来,倒是头头是道,其实与事实也大差不差。
“她,她一个小丫头,怎么能弄到.....户籍,还能有这些银子?”甄兰馨不敢相信地问。
她在广州时,宝儿曾经写信向她求救,甄兰馨心痛之余,私底下曾经托范尹远带过一个首饰盒子给甄宝人,夹层私藏了大约一千五百两私房钱,以备宝儿不时之需。
如此一算,七丫头手里的银钱倒是只比两千两更多,在民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足够一个普通人家一辈子的开销;想来一时半会儿,宝儿应该是不会有衣食之忧的,想到这里,甄兰馨一直提着的心渐渐才落到肚子里。
“唉,这个世道,只要有钱,什么办不成呀?再说我也算过了,一早她就出了城,那时并没下雪,马车撒开了跑,算起脚程,应该已在二百里开外;馨儿,不是母亲心狠,咱们发现的时间已经迟了;现在大雪纷飞,根本难以行路,只怕城门都出不了,怎么去追?又该往哪个方向去追?这都是七丫头算计好的,馨儿,她就是让我们没有办法追到啊......唉,可惜了,甄家的男人就没有一个这样出挑的......真是该败啊,该败......”说到最后几个字,老祖宗的眼神儿空洞,声音已是低不可闻。
“那,那......往下该怎么办?我们难道当做不知道吗?”甄兰馨扬起一张梨花般的细致脸庞,泪痕斑斑,一脸的茫然。
“唉......”老祖宗长叹一口气,伸手将甄兰馨挽起来,正待开口,远远地就听见伯爷甄世弘惊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母亲,七丫头......到底怎么了?”
门帘一挑,甄世弘一头撞进来,带进来一股子凉风,随手将外面的大氅递给了后面跟进来的秋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