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庆黯然点头:“你和千碧,都是她的心头肉,如今你们两人都……她又怎能不伤痛万分?我这个当父亲的,真是无用,虽高居丞相一职,竟然连自己的儿女都护不了!”
“父亲不必自责,那沈千寻,确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沈千秋目光阴冷,“能请得动父亲的政敌相帮,她的能量当真不小!背后,一定是有人的吧?”
“云王龙天语。”沈庆回答,“她与云王来往密切!”
“云王?那个病秧子吗?”沈千秋问。
“秋儿千万莫小瞧这个病秧子!”沈庆压低了声音,“你外祖父没同你说过吗?他可是废后宇文流烟最疼爱的儿子!”
“那又如何?”沈千秋鄙夷道:“宇文流烟此时只剩白骨一堆了吧?她的哥哥宇文枫手握重兵,照样被皇上斩杀于马王坡,更何况他这无兵无卒的病汉?”
“你年纪太小,有些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沈庆声音越发低沉:“总之,云王是连皇上都不想招惹的皇子便对了!”
沈千秋好奇至极:“连皇上也不想招惹?这可怪了!他不是皇帝的儿子吗?还有老子怕儿子的?”
“他怕的不是他儿子,而是儿子背后的那股力量。”沈庆轻叹一声,“算了,不说这事了,你重伤在身,别多说话,好生养着吧!”
“父亲话说一半,真是吊得人心里难受!”沈千秋埋怨道:“照你这么说,云王和皇上不亲近,那湘王又是怎么回事?我瞧他和湘王的感情可好得很哪!这可是一对孪生兄弟呢!”
沈庆不屑的笑起来:“孪生兄弟又怎么样?若是性情不同,照样四崩五裂,那湘王是个一个不长进的破落户,整日里除了美色美酒,还认得什么?皇上还指望着从他身上扒出点东西来,哪能不对他好?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是个识时务之徒,倒比那云王强多了!”
“父亲,我有一事不明。”沈千秋道:“我记得去年我回府,那沈千寻胆小怯懦,再无用不过,被我揍得鼻青脸肿,也不敢反抗,现下竟然有了那么大的变化,完全判若两人,岂非太过古怪?”
“为父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因为入狱的事情刺激了她,才致她性情大变吧?她虽然怯懦,可性子中却还是有刚烈的成分的,这一点,像她母亲!”沈庆说到这儿,略有些恍惚,眼前不知怎的,突然浮起宛真的面容。
宛真是再温柔贤惠不过的女子,比母老虎一样的飞扬跋扈的龙云雁不知要强上多少,她真心恋慕他,对他百依百顺,为了助他考取功名,每日里不知接了多少刺绣的活儿,十指磨得通红,却从不对他抱怨一声。
如果不是遇到龙云雁,他应该不会抛弃她的吧?
可是,没有办法,她再好,却不能给他带来荣华富贵的生活,他不想跟他在清贫辛苦中消磨一辈子,所以,他只能舍弃她。
犹记得她得知自己要休妻再娶时的神情,那样的决绝愤怒,素来柔弱的她,像只母豹子一般,那凌厉的眼神让他心里直发毛,实际上,如果不是龙云雁非要斩草除根的话,他自己是确实没想过要害她的。
“你母亲做事,有时也太过……份,”他咽了口唾液,艰难的说:“如果她不是逼得太紧,就像对待普通下人那样,待她们母女,让她们平平安安的在相府待下去,她们不反抗的,也就不会有现在讨命鬼一样的沈千寻了!”
他叹息连连:“宛真生了重病,其实也只是想为女儿寻个依靠,她们宛氏一族,早就没什么亲戚了,不然也不会……”
“宛氏?”沈千秋突然叫起来:“你说,宛真姓宛?”
沈庆不解的看着:“宛真自然是姓宛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沈千秋却像捡到了宝一般,咧着歪嘴笑起来,这一笑,扯得嘴角的伤口裂开,鲜血淋漓,映着他那扭曲的笑容,别提有多恶心可怕。
他却压根没觉得疼痛一样,仍是笑个不停:“我是早就知道了!可是,我今日才意识到,她姓宛,宛这个姓在龙熙可不多见呢!这真是一个绝妙的姓氏啊!我真是爱死这个姓了!”
沈庆呆呆的看着他,自家儿子那如颠似狂又似喜的神情,让他怀疑,他不光被炸残了,连脑袋也炸坏了。
夜,白云馆。
沈千寻和龙天语肩并肩,在花间甬道上缓步而行。
月色温柔似水,安静的流泻在他们身上,微风轻拂,花影轻摇,暗香浮动,虫声唧唧,反让这院落越显得幽静。
行走在这样的小院中,很难不让人生出如梦如幻之感。
更何况,龙天语的声音,醇厚低沉又飘渺,如一把上好的古琴,在耳边轻轻拉响。
他带沈千寻观赏他精心培育出的奇花异草,逐一介绍,满脸骄傲的神情,好像是在介绍自己最得意的孩子,遇到珍稀之花,便会让沈千寻猜花名。
沈千寻总能一语道出,他越发欢喜不甚,仿佛最隐秘的快乐终于找到了知音分享,本就莹白如玉的脸庞,绽放出动人的神采,一双曜石样的黑眸,在暗夜里熠熠生辉,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