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又在说孩子话。”
秦琬昂着头,认真地说:“才不是呢!您们若嫌我烦,不愿意养我,我就死皮赖脸留在这里,反正我私产多,挥霍几辈子都挥霍不完。我才不像旭之,吃咱们的,用咱们的,住在咱们家,偏偏还一毛不拔!”
沈曼知秦琬与裴熙亲如兄妹,自然不会将秦琬的玩笑话放在心上,她抚摸女儿柔软的鬓发,端详着秦琬逐渐长开的容颜,感慨道:“娘的裹儿长高了,也长胖了。”
“娘——”秦琬有些恼羞,“说长高不就行了么?为什么说我胖了?”哪怕她不愿在梳妆打扮上费心,也不意味着她对体型完全不重视啊!
“好好好,娘说错了,不是胖,是匀称。”沈曼又好气又好笑,安抚着女儿,柔声道,“阿娘以前没照顾好你,让你瘦得和竹竿似的,好容易长了几斤肉,可不能再掉回去了。”
秦琬一听,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彭泽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虽衣食无忧,到底谈不上锦衣玉食。秦琬在乡间疯跑,跟着赵肃学习射箭,身体健康,气色很好,哪里“瘦得和竹竿似的”了?回长安之后,虽说锦衣玉食,仆从如云,她却没放下锻炼啊!揽镜自照也没见多少变化,阿娘这样说……到底还是愧疚吧?
秦琬知道很多人事怎么说她的——来自乡野,粗鄙不堪,骄纵自私,残忍狠毒,无甚见识……对这些无稽之谈,秦琬如遇耳边风,压根没往心里去,秦恪和沈曼的心里却十分难受。这对尊贵的夫妻没办法接受那些人明明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却在谈到秦琬的时候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鄙夷厌恶的神情,仿佛她们亲眼所见,却又不好辩驳这些私底下的流言蜚语,只能借助大场合,一次一次地让众人认识秦琬不是他们所说的那般。
唉,这种小事,阿耶阿娘为什么如此在乎呢?算了,为宽阿耶阿娘的心,她就表现得好一些吧!若还有人不长眼,敢在背后说三道四,挑拨离间,她也不介意杀鸡儆猴,向所有人证明皇室不容侵犯的威严。
想到这里,秦琬长叹一声,有些抑郁。
说来说去,到底还是她不够强大,若阿耶是皇帝,她是堂堂正正的嫡公主,还有谁敢说三道四?对这种自恃高贵,优越感满满,瞧不起别人的人,就该以绝对的“势”将之碾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区区碎嘴妇人便惹得耶娘心烦,自己还得分出一丝心神去应付她们。
沈曼不知女儿“大逆不道”的心思越发坚定,只见她轻轻拍着女儿的脊背,叹道:“阿娘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愿你得一心人,与之白首不离,不需为杂七杂八的事情操心,一辈子快快乐乐。”
秦琬依偎在母亲的怀里,闻言便露出一丝不屑来。
真心?
皇权之下,真心值几个钱?
若我有权有势,自然有无数人争着赶着攀附上来,对我呈上他们的“真心”,哪怕是假装得也没关系,在我面前,他们就得服服帖帖,装也得装一辈子;若我无权无势,再怎么对人付出一颗真心,也只有零落成泥的结局。秦琬明白沈曼的苦心,没有一个做娘的愿意自己的女儿受苦,谁都希望儿女安乐无忧。只可惜,秦琬不稀罕什么真情挚爱,不想要什么如意郎君。她渴望得是那至高无上的权柄,生杀予夺的权利。因为生来高傲,所以厌恶被旁人掌控,哪怕去争,去抢,去夺,走上充斥着血腥的道路。这一生,她也只做棋手,不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