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手指在墙壁上轻轻划了一下,单薄的墙壁下落下几块墙上不算厚的石灰块儿,紧接着露出斑驳的,用竹篱编织而成的土砖,手指上聚集着白灰。还有不少嵌进了指甲缝里,看上去灰蒙蒙的。
“怎么了?”管隽筠侧过脸,诸葛宸的神情很有些古怪。不知道这是遇到了什么,难道这堵墙的后面还有什么古怪?
“这么薄的一堵墙,怎么能说是个家?”诸葛宸喃喃自语:“你看咱们在京城的屋子,单单就是一堵墙就有这边院子那么厚。”
“这边原本就是竹篱草舍,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男人比自己更早知道,初来乍到的时候,说什么都没法子习惯,因为这里太荒凉。没有中原的繁华就罢了,就是这里的人看起来都是野蛮愚昧。跟他们说中原的汉话,能听懂的人少之又少。至于说到礼俗,简直可以用礼崩乐坏来形容。
只是待得久了,才发觉他们是不懂汉话,对于中原繁缛的礼节也都不够明白,但是民风淳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鬼心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绝不会是说为了谁高兴或是不高兴,就把一件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弄到麻烦无比。
经过太麻烦的人生以后,再到最平凡简单生活,总会有些不习惯。尤其经过是见过那么多尔虞我诈权力倾轧,再看看这里的简单和宁静,就好像涓涓细流从山间流过,经历过各色激流险滩再到大海。原来所经历过的一切就都不算什么了,反而觉得从前的生活如今已经是无法想象,再去过那样的生活,说什么都不愿意了。
“我说的是。要是有人看到我们这样过,那些人会不会信?换做是你,要是去验证旁人这样的日子。你会相信吗?”诸葛宸扭过头,看着她淡然的笑容:“毕竟我们见过的东西,绝对不是旁人所能想象的。那时候钟鸣鼎食的日子,玉堂金马的富贵,甚至依依将来都会有作为天下之母的可能,再到如今这种简单平淡的日子,谁都无法想象。”
“是。从前我也不会相信自己会有一天过上这样的日子。”管隽筠深以为然,从小就知道的事实,那就是不可能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过着平凡而简单的日子直到终老,每日只要做一个寻常妇人该做的。坐在窗下或是桌边,磨着五彩丝线,说说闲话教养儿女就是一天。
出生在那样一个人家,就注定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生活。有品轶的命妇是一定的,至于别的就要看自己所嫁的男人是怎样的,他的将来也就决定了自己的将来。至于风光不风光,甚至日后的一败涂地,都只能看命中注定了。
当然还有更出人意料地,那就是嫁给皇帝。做一个妃嫔。当时不知道任何人的心思,自己的将来不止不在自己手里,甚至都不在哥哥手里。只是听天由命,不论好或是不好都要认命。这就是身为豪门望族的女孩子,最后都要面对的人生。还好,依依不用。
“怎么了。这又是想到什么了?是不是为着我说的话,又让你想到从前的事情?”诸葛宸看她默默出神的样子,肯定又是勾起了心事。
“想到依依的将来是在我们做父母的手中,甚至是在我们自己手里,就觉得说什么都不能委屈了孩子。虽说自己没受到大委屈,只能是偶然,可是依依却是必然。”知道要是继续说下去,说不定就会让诸葛宸不受用,甘遂把话挑明又不够委婉,只能是想一句说一句才不觉得难受。
“你倒是想得深远。”诸葛宸扣扣门环,这是南中的规矩,要买什么只要没看到来人,这个举动就是在告诉人,自己要买下这个屋子。
“谁呀?”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出来一个壮硕的妇人,看看夫妇二人:“怎么,要买这屋子?”
“嗯。”管隽筠看了眼诸葛宸,每逢来人是女人,就是在医馆诸葛宸都不会单独应对,管隽筠点头:“我家想买这屋子,多少银子?”
“这是我妹子的旧屋子,妹子去年难产死了,她男人不来这儿。看着给吧。”妇人神情暗淡须臾就恢复过来:“我也不要多的,日后给她去烧个元宝,买一点就行。”
管隽筠摸摸腰间的荷包,拿出一个银子角,大概一两左右:“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