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七娘这一消失,是真的此生此世永不相见了!
他心中像是空了一块,立即策马回到胭脂铺前。
胭脂铺的新任东家是个国字脸的黑衣男人,本是胭脂铺的账房先生,七娘要转卖胭脂铺的消息来的快,而这账房先生正有意自立门户,索性七娘便将胭脂铺卖给了他。
马文才打算将这胭脂铺买下来,可账房先生却好生死板,即便马文才出了一百金的天价,他也不愿意把胭脂铺给卖了。马文才咬牙切齿地离开,他琢磨着自己可以用官威逼迫这贱民。
而此时此刻的七娘将所有的行李都打包备好,两辆马车往南方驶去。
与七娘母子一同离开的还有赵妈两母女,以及花酒父子。
听说花酒家在南方还有亲戚,原本就打算和七娘辞了伙计,往南方发展的,没想到正好和七娘同路。对于这个忠诚可靠的账房先生兼云浦的启蒙先生,七娘绝对没有怀疑他的话。而且南行路途遥远,有男子同行,七娘也能放心一些。
马车内,花酒将一百金交给七娘。七娘眸光一闪,带着些不敢相信,道:“花公子真是神人,你怎么就料到马将军会来买胭脂铺?!不过……这是不是也太多了?”花酒给她提意见的时候,她还觉得不可能呢,但她自己也不好出面,交给她放心的花酒去处理胭脂铺的事情是最好不过,至于卖给谁,七娘并不介意。
花酒面无表情地道:“不多。”
而建康城内,去而复返,打算以官欺民强行买下胭脂铺的马文才赶到之时,胭脂铺竟然走水了!就如当年马府内的情况一模一样……最后,胭脂铺被烧的片瓦不剩,他买下了这片废墟,重建了一家胭脂铺。
十四年后。
胭脂铺前,满头华发却生的气质不凡的老夫人在一妙龄少女的搀扶下,入了铺子。
掌柜的恭敬行礼:“见过老夫人,大小姐。”
少女生的明眸善睐,巧笑倩兮,如花间蝴蝶般挑选着各色胭脂。
而胭脂铺外,腰间挂着一柄惊霜宝剑的少年正仰头看着胭脂铺的招牌,嘴角一弯,他心道,母亲生前说过,这间铺子是他父亲经营的。当年的事情,母亲全部都和他说过,并让他自己判断。两年前母亲过世,他亲手埋葬了母亲,然后开始周游四方,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来一趟建康,他来打探亲生父亲是不是身体强健,他毕竟只有他一个儿子,临了,他还是会尽一尽作为儿子的孝道……但其余时候,还是免了,他并不想和他们沾边。
最重要的,当然是那位笑容和蔼的祖母。
母亲说起父亲的事情总是不偏不倚,然而说到祖母的时候却是笑的那么安心。
他站在胭脂铺外,看着祖母笑的很开心,那花儿一样的同父异母的妹妹看上去也算天真可爱,围着祖母逗她开心,所以他笑了一笑,便转身离开了。即便母亲要自己尽可能在祖母跟前尽孝,但他与祖母其实并不熟悉,何况,他生性散漫,绝对不会想被拒在一个地方——如果认了祖母,他这姓柴的,还不得改成姓马的?
而且,有这个女孩在祖母跟前尽孝,他也不必去“争宠”。
虽然这女孩是那人的女儿,但是她一出生,他的亲生父亲便把她交给了祖母管教。
他的亲生父亲虽然不承认祖母这个母亲,但至少现在看起来他的决定还是正确的。还不至于那么糊涂嘛。
柴云浦转身之际,只见一匹骏马受了惊吓,马背上满头华发的男子制止不及,眼瞅着那骏马将踏在行人身上,云浦一个飞身跃起,在骏马前蹄将将落下的时候,他一匕首刺入了骏马的脖子!
马背上的人此刻已经下马,本欲呵斥少年不知千里马难求,区区一条贱民的命又算得什么,然四目相对,他只觉得心头一震,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甚至不知道是为何。
少年却是认得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笑道:“这位大叔,人没事就好。”
而此时此刻了了一世心愿的七娘正躺在绣床之上。
在屋外,老妇人的声音传来:“刘氏,还不快起来织布!你也不掂量掂量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这鸡都起的比你早!”
哦,对的,她现在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刘兰芝。
她成为刘兰芝的时候很不巧,原身得了一场风寒,未能根治,其婆婆又指使她做这个做那个,然后便一病不起,自己则从七娘成为了刘兰芝。婆婆见她有所好转,又开始指使她干活——她需要在第一声鸡鸣之前起来,在织布房里织布,等鸡鸣三声,则要去厨房做早膳,伺候婆婆和小姑用完早膳,她才能吃。然后便继续织布,除了干家务,吃喝拉撒,她需要一直坐在织布机前,一直织布,直到晚上二更。
若问这刘兰芝的丈夫去哪里了?
刘兰芝所嫁之人乃是在庐江郡府做官吏的焦仲卿,两人成婚两年半,焦仲卿有两年零一个月的时间是在府衙度过的。故而,刘兰芝嫁做焦家人,多半时间是和婆婆小姑住在一起。小姑年纪还小,并不会如何,而婆婆因焦家门第比刘家高,本就看不起刘兰芝这个媳妇,儿子又不在家,她自然可劲儿指使这媳妇。
花拾用手堵着耳朵,郁闷地道:“孔雀东南飞,我举身赴清池,你自挂东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