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时间,直奉铁路此时还没通车,我稍微修改了一下通车时间,文中世界的直奉铁路已经全线贯通两年左右。另外,我手中关于清末铁路建设的资料比较缺乏,之后在写作上可能有些问题,希望读者中有熟悉这个的可以给我提供一些参考资料)
彼得罗·普罗珂菲耶维奇少校正一脸不耐烦的把玩面前八仙桌上的茶具。
彼得罗在军校的时候,就热切的希望能参加第二次克里米亚战争,为沙皇陛下效力,可是当彼得罗从学校毕业,第二次克里米亚战争也因为当时还不是英国女王的伊莎贝拉·维多利亚的神勇表现而结束,俄罗斯帝国再一次带着屈辱坐在了谈判桌前。
托了战败的福,彼得罗到目前为止的军旅生涯,都在忙着镇压俄罗斯国内的革命运动和起义。彼得罗并不同情革命者,但他觉得双手上沾满国民的鲜血是一件有损军人荣耀的事情。所以彼得罗痛恨英国女王,痛恨她那卓越的才干,正是她,让彼得罗的军旅生涯变得暗淡无光。
现在,报效祖国的时机终于到来了。
彼得罗率领的先导部队现在正驻扎在奉天城下,俄罗斯帝国在远东的疆域,正等着彼得罗来开辟。
让彼得罗不爽的是,明明这一战的头功就在眼前,他却只能听从沙俄在奉天城密探头子的安排,在这间充满了令人费解的东方情调的屋子里,和奉天城的清军守将一起喝茶!
彼得罗斜眼看着策划此次会面的特务头子安德烈,丝毫不隐瞒自己目光中的不满。
安德烈对此视而不见,而是用彼得罗听不懂的语言,和奉天城守将苏克萨哈友好的聊着天。
彼得罗不耐烦的用指尖敲打着八仙桌,用声音表达出他的不满。在彼得罗看来,中国人的军队是不堪一击的,他们连地图上只有小拇指大小的日本都打不过,偌大的中国就像一块大奶酪,等着列强去瓜分,数不清的中国人,正等着列强去奴役。根本不必要和中国人谈,俄军应该直接开进城,把机枪和大炮架在他们的政府门口,中国人就会屈服了,从奉天到北京的铁路也就对俄军敞开。
这样想着,彼得罗对安德烈的不满就愈发的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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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在华特务头子,沙皇的远东专员安德烈正和苏克萨哈交谈。实际上安德烈不见得就比彼得罗淡定多少。俄罗斯这次出兵,打的是“助剿”的主意,三国干涉还辽之后,俄国实际上已经控制了东北大部分地区,将日本的势力挤兑得差不多了,再进行军事占领实在划不来。
这一次俄国盯上了山东,沙皇的幕僚们制定了一个“南进方案”,打算接助剿的名义,将日本的势力尽可能的排挤出山东,顺便在山东沿海占据一处根据地。
尼古拉斯二世并非傻瓜,他很清楚帝俄在远东的主要对手并非英法美德,而是同样虎视眈眈的日本。只要不图谋东南地区,英法美就会在一定程度上保持克制,至于德国,它在远东受到的限制是最多的,帝俄的官僚们认为德国的反应是帝俄最不需要担心的。
万一德国有什么意见,就在欧陆的地面上推平他们——这种颇有些狂妄的想法,竟然在帝俄官僚中颇有市场。俄国从不认为巴尔干的两次战败是因为自己不够能打,而把这归结为好虎架不住群狼,单挑德国还是妥妥的。
在上个时空,这种狂妄自大的想法,在一战初期葬送了大量俄军士兵的生命,使得一战初期东线战场出现一种神奇的态势:俄国人一直都在进攻,但战线却在逐渐向俄罗斯方向移动……
现在,俄国这种自大的思维,又使得他们制定了一套胃口很大的南进方案,准备将山东一举变成俄罗斯的势力范围,用威海卫和旅顺两个门神把渤海湾变成沙皇手中的又一个内湖。
当然俄罗斯国内稳健派极力的反对这个方案,认为要实行此套方案应该等待西伯利亚铁路完工——至少等铁路修到满洲里再说。但尼古拉斯二世否定了稳健派的建议,执意要为自己的帝国增加一大片富饶的土地。
那么,拿下京奉铁路就是整个作战的关键。
在中国政府对沙俄的助剿提议做出答复之前,让俄军开赴前线,造成俄军已经向山东进逼的既成事实,就算之后的发展脱离了俄国的控制,导致南进方案流产,也可以保证俄国势力对京奉铁路的控制。
这个年代,控制了铁路就等于得到了铁路沿线地区的话语权,铁路修道哪里,控制铁路的外国人就殖民到哪里。
正因为这样,沙俄才会在主力部队能够行动之前,派遣精干的先导部队前往奉天。另外,沙俄情报机关也在奉天进行了一年以上的策反工作,成功打通守将和驻奉天的神姬营统领的关节,奉天的高级文官要么顺应了沙俄特务机关的动议告假修养,要么看情况不对,早早就找了理由离开了奉天城。九月开始的奉天城,竟然除了几个军事主官,没有一个管事文官。
按照计划,俄军先导部队只要抵达奉天,立刻就会装车发往津京唐。
可惜俄国人的行动被清廷察觉,虽然是个腐朽的朝廷,但能人还是有的,于是奉天神姬营在九月突然换防,打了俄国一个措手不及。但俗话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准备好开战的沙俄绝不会因为这一点变故而改变自己的时间表。
于是就出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俄军先导部队被守城的神姬挡在城外小丰村,根本连火车站都靠近不了。由于两国并未正式宣战,驻旅顺的俄国神姬部队也没办法出手帮忙——奉天神姬营并未对俄军进行攻击,只是阻挡他们靠近城市而已。
这些天远东专员安德烈在奉天城内来回奔走,但新任奉天神姬营都统洛天依的副官摆出了“都统重病不能视事”的理由,就这么拖了整整四天。
有这四天时间,俄军的先导部队本来应该已经被送到了津京唐,并且控制了一些清军没有驻防的小站作为前进兵站——本应是这样的。
现在,安德烈和已经通敌的苏克萨哈以及仍然被困在城外的先导部队指挥官彼得罗一起,等待与终于病好的洛天依会面。
“没有问题吧?”安德烈用略显生疏的中文问苏克萨哈。
肥胖的满洲贵族摆摆手安慰道:“没问题,洛都统年纪尚幼,很好对付的。之前她称病,应该也是真的病了,要不就是她的副官的杰作。”
十九世纪以来,中国国内动荡不安,加之连续数年神姬“产量”堪忧,清廷的神姬营力量已经大不如前,有资格担任神姬营都统的高级神姬数量愈发稀少,只能将神姬养成的时限缩短,让原本未到加入军籍年龄的神姬编入神姬营建制,这洛天依,便是新近才从神姬养成机关调任都统的那批神姬之一,只有15岁。
从神姬的血统上看,洛天依无疑是优秀的,但作为军事主官,她的能力必然受到年龄的制约。
这也是俄军敢于在清廷已经发现自己的意图之后仍然按照原定计划行动的主要原因之一。
安德烈本人也倾向于接受苏克萨哈的看法,但他又不免担心,万一,之前的装病,是洛天依故意使出的拖延技巧怎么办?
唯一能让安德烈放心的是情报人员传回的山海关一线清军动向,这几天来清朝并未有向奉天增兵的迹象。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人高声通报:“洛都统到!”
于是安德烈和苏克萨哈一起站了起来,彼得罗听不懂中文,但也在慢了半拍之后站起身。
然后身材娇小的南方女孩就迈进了物,进入众人视线之中。
女孩根本就没穿神姬营制式的官服,而是一身寻常的曲裾打扮,以天蓝色为基调的曲裾和屋内男人们那刻板正式的服装形成鲜明的对照。
更让安德烈震惊的是,这女孩没穿官服就算了,她手里还抱着一纸袋的包子,包子散发的香气让从早上开始就在为现在的事态奔忙的男人们同时感受到了胃中的饥饿。
“啊,苏将军。”苏克萨哈有汉名,但洛天依却把他的满名头一个字当做他的姓,这让满族贵族脸色非常难看,但少女对此视若无睹,“来尝尝包子吧,俄国的朋友们也来尝尝。”
说着少女从怀中纸袋拿出包子,依次塞给屋里的三人,接着她自己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也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咬了上去。
灌汤包内的汁液立刻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洛天依的副官赶忙上前,用手绢为长官擦拭。
“哦哦,好吃。我光知道天津的狗不理包子味道好,却不知道这奉天城的包子也如此的美味,今天可算是见识到啦。”
安德烈斜眼瞟着苏克萨哈,这位中国将军脸上有着明显的怒气。
看起来不用自己首先出头了,安德烈做出这样判断之后,苏克萨哈就仿佛刻意配合他的判断一般开口了:“洛统领,这俄军助剿一事你看……”
“我呢,复杂的事情不懂啦。”说话的时候,洛天依嘴里塞满了包子,所以声音瓮声瓮气的,像闷在枕头里那样,“助剿啦,俄罗斯的善意啦,这些我都搞不明白,所以跟我说那么多没用啦。只要北京给我发电报,说可以让你们进站上车,我就允许你们进站上车。就这么简单。”
安德烈和苏克萨哈面面相觑,一时竟然无言以对——洛天依把自己的“年幼无知”活用做武器,接下来恐怕不论两人拿出什么样的“道理”试图说服她,她都会以装傻来应对。
安德烈心中的担忧竟然变成了现实。
似乎刻意要跟一脸严肃的大人们过不去,幼小的神姬都统眨巴着纯洁的大眼睛,来回看着两人,好奇的问:“你们,不喜欢包子吗?怎么拿在手里不吃呢?”
苏克萨哈重重的哼了一声,自暴自弃的将包子塞进嘴里。
安得烈也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包子,他在中国待了很长时间,自然不会像彼得罗少校那样把这包子当做毒物一般提防。
“嗯,很美味。”安德烈由衷的赞叹道。
可他心里,却涌起了一股和口中的香醇截然相反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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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奉天兵营离开后,洛天依在马车上对自己的副官说:“我们,准备撤退吧。”
“咦?”副官瞪大双眼,一脸的不解,“你的意思是……”
“都等了四天,还没有一封有实质内容的电报送到我们手里,车站也只看见运送货物商品的列车,一列兵车都没有,朝廷……应该是没胆量和俄罗斯硬来了。哼,连当年雅克萨的败军,都骑到我们头上来了,这个朝廷没救了。”
“可是,神姬营离开后,这奉天城就……”
“没有普通部队的支援,我们独守孤城不就等于送上门的俘虏嘛。”
进入近代,由于战争规模扩大,越来越多的神姬在筋疲力尽的时候被普通部队抓获,所以用来伴随神姬行动的普通部队编制也越来越庞大,没有普通部队掩护的神姬部队处境会变得非常危险,这已经成为国际军事界的共识。
所以副官并没有对洛天依的话提出异议。
“哎,”洛天依掀起马车的窗帘,看着车窗外奉天城的街景,小声叹了口气,“我才来这里一个多月,小吃还没尝遍呢。”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刹车,还没等车内两人缓过劲来,有人拉开了马车的车门。
“洛都统,”车门外,今天的当值神姬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兵车,有兵车进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