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向名师大儒问学请教的好处。他们在治学方法、学术路径上随便点拨几句,就能让你茅塞顿开。有时候见面都不用说话,只需坐在那里静静感受他们的学者风范,也同样能让你受益匪浅。可是江水源却没心情去感受韩先汝的光风霁月,大煞风景地说道:“可是我觉得自己挺笨的,什么都不懂!”
“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就对了!别说你,就是我这个教了几十年书的教书匠也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韩先汝环视四壁的图书一眼,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话说知道自己不知道,并且勇敢承认,已经算是摸到学术研究的门槛了。”
韩先汝谆谆善诱的模样仿佛有如拿着棒棒糖的怪大叔要带小女孩去看金鱼,但江水源意志坚定,始终不忘登门拜访的目的:“如今各种学说在我脑袋里打架,吵得我就跟一团浆糊似的稀里糊涂,到处都是疑问。然而全府中学生国学论难选拔赛马上就要开始,我该怎么办?”
这就是江水源苦恼的根源:如果自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何谈去说服评委和对方辩手?
韩先汝捋着胡子说道:“学问、学问,学了之后自然会有疑问。所以朱文公(朱熹)这样描述读书治学的过程:‘读书始读未知疑,其次则渐渐生疑,中则节节是疑,过了这一番,后疑渐渐解,一直融会贯通,都无所疑,方始是学。’你现在就处于渐渐生疑、节节是疑的阶段,等你再多读些书,勤加思考琢磨,以后各家学说就会融会贯通,疑问也会随之冰消雪融。这是水磨工夫,急不得,恼不得!”
江水源有些郁闷:“照韩老先生您这么说,除了自己看书用功之外,就无计可施了?”
“当然,终南捷径也是有的!”
“哦?”江水源马上来了兴致。
韩先汝也不拿乔:“习惯上大家都说‘做学问’,为什么是‘做’学问呢?因为学问是踏踏实实、一个字一个字做出来的,而不是嘴上说出来的。‘板凳甘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挂在嘴上、落不到纸上的那都是口头禅,都是虚的!只有落到纸上形成文字,那才是实打实的。所以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你想了解一门学问,最快捷的方法就是自己动手写一本关于这门学问的书籍。因为在写书过程中,你会主动查找资料、理清脉络、掌握要点。如果你想在最短时间内消除困惑,不妨自己动手写本书。”
“啊?写书?”江水源大吃一惊。
“写书怎么了?觉得写书特神圣、特高雅?告诉你,这年头阿猫阿狗、牛鬼蛇神都能写书,并且堂而皇之的出版,你一个品学兼优的高中生怎么就不能写书?”韩先汝愤愤地说道,想来他是有感而发,“再者说,你写书只是为了磨练自己的学问,并不是为了出版,有什么不敢动笔的?”
江水源心中一动:对啊,写书怎么了?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
“当然,动笔时最好还是以出版问世的心态来写作,这样才可以态度端正、立足高远,写出不错的书来。像我这样的老头子写书,原则上是能短则短,一方面是数十年磨洗,已经删去枝蔓,另一方面是年龄大了精力不济,驾驭不了长篇大论。写三五十万字的大书,说不得没写一半就翘辫子了。你们年轻人写书则不同,大可以不避繁冗,能长则长。因为对于你们来说,写书的过程更是学习积累的过程。”韩先汝殷切勉励道,最后他又补上一句,“江小友,好好写!如果写得好,老头子我给你推荐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