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剑能无锋,豪侠岂无骨?”
数百年前,一道剑气从天而降,在中原大地上划出数百里的剑痕,从此中原多了一条大江,名曰剑川。
之后不久,西秦,东齐,南楚三大国,在剑川江中游的三国交界之处,联手建立起一座跨江大城,同样取名剑川城。从此侠之传说,剑之神话,历代不绝。
传说中,这两句话,乃是当年一剑划出剑川江的剑仙留下。这位剑仙,也被剑川城所有铸剑师奉为祖师。数百年来,它不知激励了多少英雄豪杰,热血少年时仗剑而出,暮年终老ri雄心仍在。
时至今ri,剑川城中的无数铸剑师,没有一人敢忘——铸剑师可以铸不出宝剑神锋,但绝不能没有侠骨!
没有侠骨,就没资格铸剑。
在剑川,剑就是一切,铸剑乃是侠道,侠骨就是剑骨!
连被打得血肉模糊,死亡边缘的燕漓,听到这句话,都动了一动,勉力把双眼睁开一丝缝隙。
被剑锋指着鼻尖的韩王氏,着实吓了一跳。
尽管这位韩五夫人是真正的贵族出身,却不是那种出类拔萃的武林侠女、官宦小姐,只是有足够的血统身份用来联姻罢了。
她嫁人前忙着梳洗、打扮、追少侠,嫁人后忙着驯夫、敛财、生儿子。要说撒泼、耍赖、装可怜、占便宜,她样样都在行,但什么祖训,什么侠骨,她是一个字也不懂。
她只会凭着名门豪族的那一套规矩办事——问来历,拼靠山。
韩五夫人在剑锋前多少有些紧张,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之后,扯着嗓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黑铁塔即便双眉倒竖,怒不可遏,还是依江湖规矩答道:“某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风火锻大当家,段黑虎是也。兀那婆娘,你竟然辱我等铸剑师祖师,现在磕头认错便罢,不然——某家手上的利剑可不分男女!”
韩王氏一听风火锻,就知道对方身家靠山都跟韩家没法比,立刻又硬气起来,“你先前不说身份,本夫人怎知你家祖师爷是哪个?我们韩家在此办事,你们这些外人插什么手?立刻给本夫人——滚!”
段黑虎暴跳如雷,喝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尔等对此少年当街鞭打羞辱,某家焉能坐视?铁衣坊上上下下都不吭声,已失侠骨。今ri尔等如不给我交代,则铁衣坊剑川除名!”
怒不可遏的段黑虎,手中阔剑虚划,剑风四溢,惊得韩王氏又退了几步。
可是韩王氏只怕剑,却根本不把风火锻放在眼里,稳住身形之后又恢复了泼妇嘴脸:
“呦呦呦,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铁衣坊是什么地方?是韩家的产业!韩家是什么地方?那是有无数高手的武林世家,老祖宗更是无敌的先天高人!你这土鳖,也敢在铁衣坊撒野,信不信韩家高手一个时辰就踏平你风火锻?”
还不等段黑虎答话,就听场外一把老翁的声音高喝道:“不管韩家有多么了不起,剑师祖训不容亵渎!段当家,若要战,且算我五金堂一份!”
紧接着,另一个清亮男声也喝道:“正是如此!所谓‘剑川侠骨百年铸’,吾辈剑川铸师何惧威胁?此事我古钺居绝不落后!”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粗布衣衫的白发老翁,与一个青衫倜傥的青年走入场中,正是五金堂的大当家丁灿和古钺居的大当家齐登。
韩王氏看到这场面,再笨也明白自己捅了马蜂窝,只怕难以善了。她眼珠微微一转,立即拿出自己最擅长的撒泼耍赖本事——就势往地下一坐,开始哭天抢地:“苍天呐,你开开眼,三个大老爷们,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呜呜呜呜呜呜……”
她一口气还没哭完,就听人群外又响起一个清悦女声:“你这泼妇,辱我祖师,绝不能任你含糊而过。你既然自称妇道人家,那就与同为女人的我——素锋斋大当家宁柔,在剑川英雄擂上一绝生死!”
宁柔人未到,就先甩来一把飞刀,其决绝之意,当真巾帼不让须眉。
五金堂、古钺居、素锋斋,正是剑川铸剑师中最大的三家,能代表三教发言,也代表着剑川城的公理侠义!
这三个名号,就是剑川城百年铸就的侠骨。
燕漓最后一点意识,就停留在眼前那一道闪亮的刀光,削断了韩王氏头顶发髻。这泼妇顿时披头散发,更吓得面如死灰,狼狈不堪,哪还有半分韩五夫人的高贵与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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