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这场禅机打得深邃,老衲仍旧不懂……”
燕漓道:“怨憎会,求不得,如是而已。智慧如大师,怎会不懂。”
“王家对施主有怨,派遣杀手在先,更行一石二鸟之计,yu杀人灭口于后,这桩因果简单易懂。但是……”广觉沉吟道,“智慧如施主,既然早已看破,化解理应不难,怎会为些许风雨,迟了自身脚步?”
江湖人都说广觉和尚一心参禅,脑袋都快参成木鱼了。
然而,仅仅这几句话,就可知世人愚昧。
修行有道的高僧,其智慧远非凡俗可以测度。广觉老僧不过藏身在燕漓一行身后,旁听聊聊数语,就能把王家的yin谋理清,岂是愚人?
燕漓问道:“大师是想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正是。”
“哈哈,非是燕漓不想化解,而是对方步步紧逼。他放不下,也不肯放下,只能沉沦苦海。燕漓所修非是地藏大愿,没理由陪他们同坠地狱。何况……”
燕漓顿了顿,接着说道:“既然他们放不下,各种龌龊伎俩势必一步紧似一步,晚辈终究会退无可退。既然如此,就只有拔屠刀,斩因果了。”
“因果玄妙,冥冥中自有牵引,非大智慧不可断!区区屠刀,斩得因果吗?”广觉合十道,“施主有心要避,自有方便之门。”
老和尚这几句话说得云山雾罩,其实意思相当简单:王家也不是泥捏的,燕漓虽然声名鹊起且为人聪慧,也不可能一劳永逸。若是有心退避,只要在铸禅寺多住几天,王家这种小世家断不敢再追究。
当然,如果燕漓能在铸禅寺出家,势必壮大铸禅寺,他广觉身为铸禅寺般若堂首座,更是无任欢迎!
燕漓笑道:“红尘正是苦海,若是一扇庙门便能解脱,大师何必沉沦至今?若是方外寺院真能远离红尘,传说中的金灯佛何不安坐庙中,享那平安喜乐?正如大师所言,因果玄妙,非大智慧不能断。区区山门,怕无此等大能。更何况……生老病死之众生相,正是证佛钟鼓,一味退避,怎能正果?”
广觉闻言,双目神光一闪,显然想到什么,当即含笑道:“既然如此,施主这一记屠刀,贫僧自然不能错过。这就先行一步,且去找个好看台。暂别。”
这老僧不再废话,衣袂飘飞,须臾间已经飞掠出数十丈,足下却仿佛凭虚御风,一双雪白僧鞋依旧片尘不染。
燕漓向铸禅寺其他武僧抱拳告别,随后上了马车,拖拖然驶向剑川城。
路上没有杀手拦截,段炎神清气爽,些许泥泞不在话下,马车一路轻快。
直到看不见背后的铸禅寺佛灯金光,段炎才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我说,燕少爷,广觉大师匆匆忙忙的,是去寻什么看台?”
燕漓答道:“有心证佛,天地何处不鼓钟。”
段炎坐在车夫位上呲牙裂嘴,从牙缝里吐字道:“燕少爷,禅机什么的,小的真心听不懂。求说人话!要不……这马车就要进泥沟儿了!”
“哈哈。”燕漓笑道,“少当家啊,你这反应速度实在慢得很。虎胆狂风韩铁衣,是何等身份,何等英雄,难道他老人家隐居数十年之后,顶盔挂甲、提刀而出,就为了杀一个王三山?何况,他不是亲口说,要去找老王传叙旧?”
段炎闻言,身体就像被点穴一样牢牢定格数秒,全身上下,就只有高举的鞭鞘在空中随风摆动,随后狠狠一拍脑袋,大叫道:“娘嘞!韩铁衣要找王传决斗!先天高手大对决呀!这等场面几十年都遇不上一次~~”
说着,他手中的马鞭猛地落了下去,马车即刻飞驰起来。
“少当家,不用这么急。”
“不成,某家心里着火了,一刻也等不了!”
——……——
相对马车中的欢乐,王家上下正在一片焦燥之中。
准确来说,王家已经焦躁好几天了。
打从韩铁衣的战帖送进王府,这种情绪就一直在。王家上从嫡系族人,下至丫鬟小厮,都明白一个道理:
王家能在剑川城与韩家叫板,甚至能压韩家一头,凭的是王家有一位天锋观的铸剑长老。
论威严、论卖相,王传老祖能把韩铁衣甩出八条街;论武功,恐怕……王传老祖他有时候不靠谱啊!
那韩铁衣是什么人?
名震江湖的虎胆狂风,尤其是当年曾经在南楚国参军,立下过赫赫战功,官拜赤翎将军,现在南楚第一雄兵赤翎军,可以说是他老人家亲手打造的。
韩铁衣要是跺跺脚,不光是剑川城会颤三颤,可能中原三大国之一的南楚国,也要跟着颤三颤!
而王传呢,同为先天高手,自然也有些战绩。但是,韩铁衣的名头是手提大关刀一刀一刀砍出来的;王传的名头,自己的本事最多占两成,剩下五成是天锋观的儿子赚来的,三成是他的威严卖相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