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煌宇的眼光轻飘飘的在汶大夫身上转了一圈,脸上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汶大夫不过是个山野之人,便是医术高明,怕也不适合在宫中奉职,贵妃娘娘这份美意,我看汶大夫只能辜负了——”
汶大夫这才慢吞吞地开口应道,“王爷说得是。”
魏贵妃眉头的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她笑了,拨了拨自己鬓角边的头发,笑着说道:“原来如此。本宫还未听闻这件事情,不过明珠公主身体不适,是应该请一个医术高明之人才是,太后安排得很好。只是……”
魏贵妃稍稍停顿了一下,“事关陛下的安危,本宫不得不谨慎一些。封大夫虽然进宫时间不长,但是陛下对他的医术和人品都是赞不绝口的。”
魏贵妃看着下面一个个看似在闭目养神,其实竖着耳朵在听的大臣,重重的咬在“人品”二字上头。
“至于汶大夫——医术如何,本宫暂且不好论断,只是今日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情,本宫认为为了陛下的安危,还是不要随意让不明身份的人进宫的好,更何况还是伺候陛下的人。砺王认为呢?”
封景是她好不容易弄进宫的,也是她握在手中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怎么能容忍就这么让人把他给弄出去。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打得她戳手不及,她没想到陛下只是出宫看望萧明珠,太后就趁机把封景给扣住了,甚至还想安排自己的人进来你。若是她没有想错,这位汶大夫,就是之前砺王妃说要引荐给太后的人吧。没想到老太婆竟然如此轻易的就相信了外人,不,在她心中,自己才是外人,只要能够对付自己的东西,那个老太婆向来是不会放过。只可惜,诗会的时候没有能把砺王妃毁掉,否则就不会有今天这桩麻烦事儿了……
魏贵妃此刻倒有几分庆幸今天这场刺杀了,若不然她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找不到理由拒绝。
“贵妃娘娘说得是”下方御史大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俯身说道,“今天这刺杀一事还未查明,王爷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下边的官员纷纷出声附和,他们对刚才血腥的一幕还心有余悸,陛下又是重伤,既然前头的大夫没有什么不妥,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再节外生枝了。
萧煌宇看着魏贵妃美艳的面容,脸上笑意丝毫不见,只是口中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见退让:“贵妃说得不错,这个当口当然不能弄些不明不白的人进宫。若是能够把身份查清楚了,今天也不会弄出这么多事情来。不过,汶大夫可算不上不明不白之人。”
萧煌宇挑了挑眉毛,转身看着下面的官员朗声道:“各位可能不知道,本王的王妃之所以能够这么快病愈,还要多亏汶大夫的尽心医治,本王对汶大夫的医术人品都是极为信服的。”
听他这么一说,下面的官员才想起来,砺王妃缠绵病榻多年,这件事他们都是略有耳闻的,只是今天一见到砺王妃震撼之下,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件事,因为她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照砺王这么说来,这位汶大夫确实是有真本事的,否则砺王妃病了这么多年,宫中的太医不也都束手无策吗?若是如此,换人之事也不是不可为的。
“另外,汶大夫的虽然行事低调,但也不是一点名声都没有的。这个,吴太医应该知道。”
被点了名,站在汶大夫旁边的吴太医忙不迭的点头道,“正是正是,下官家中历代行医,下官在进宫之前就曾经听说过汶大夫的事迹,一度非常仰慕,只是一直都未曾得见。今日一见才知,汶大夫神医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萧煌宇点点头,右手抬起,手中一叠纸递到了身后的宫人面前:“拿下去各位大臣看看。这纸上是汶大夫的资料,从他的出生地到生成八字,身上的胎记和学医经历,到家中亲友的下落和关系,还有他医治过的病人,本王让人一条一件的去查探清楚了。”
宫人将手中厚厚的一叠纸递到了御史大夫手中,附近的官员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纷纷起身过去查看,果然纸上极尽详细的写明了汶大夫的生平琐事,甚至他这些年救治过哪些病人,是什么病症,上头都写得清清楚楚。详尽到这种程度就不太可能作假了,上头些的人数足足有数百人之多,从贩夫农民,到县史官员,保罗了各个阶层的百姓。有些甚至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就算要作假收买,这……实在也太逼真了些。
御史大夫仔细看了一张纸上的内容,有些无奈的抬头看了魏贵妃一眼,就算是给陛下看病,也不过是做到这种地步了……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本王自然不会请一些不明不白的人来给王妃看病,所以汶大夫,本王也算是知根知底了,怎么能算得上是不明不白的人?”萧煌宇从下面官员身上收回自己的视线,看着魏贵妃道,“魏贵妃认为呢?”
魏贵妃看到御史大夫的眼神,心里就是一沉,她没想到萧煌宇居然连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看来是有备而来,就等着拿这个来堵下面官员的嘴。不过,这个汶大夫越是没有问题,医术越是高明,她就越不能让他接触萧皇的身体。封景给萧皇调理了不过几天而已,他的身体虽然逐渐好转,但是她不能保证别人一丝端倪都看不出来。她不能赌,也赌不起。
魏贵妃思定,正准备开口,又听萧煌宇说道:“啊,说起来,魏贵妃娘娘请来的那个封大夫是哪里人士?魏贵妃可是查探清楚了?娘娘深在宫中,可不知道外头的凶险,现在的骗子不仅长得人模狗样,还都有几分真本事,若不然,本王替娘娘查探一番?皇姑姑也是金枝玉叶,这事儿可不能疏忽了。”
萧煌宇越说越来劲,恨不得此刻就找人出去把封景的祖宗八代都查探个一清二楚,感觉到四周射过来的视线,魏贵妃交握在腹前的手猛然一抖。
“王爷怎么糊涂了,封大夫可是韩地的门人,这等身份怎么容得人弄虚作假。何况,陛下身子近来可是大有好转,这是各位都有目共睹的事情。”魏贵妃打断他的话开口说道,这却是避重就轻的没有回答萧煌宇的问题,而是故意提起萧皇的身体,提醒众人萧皇的病可是封景治好的。
她突然发现自己错了,简直就是大错特错。她一直以为萧煌宇不过是个只会玩乐的皇子,虽然一直对他心有提防,不过是因为自己一贯谨慎的缘故。可是,魏贵妃今天才发现,不论是萧煌宇还是他的王妃,跟她原想之中都相差甚远。若不是自己的大意,她现在也不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萧煌宇看着魏贵妃仍然美艳柔媚的表情,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不安和慌张的情绪来,可是只是徒然,“本王倒是忘了。封大夫可是得了父皇的赞誉的。何况,魏贵妃跟本王一样,一心都是希望父皇可以长命百岁的,又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疏忽。”
这话一出,下头的人纷纷点头。倒不是有多认同萧煌宇的话,而是想到萧煌宇跟二皇子的势力根本就不能够同日而语。他既然已经跟卢家撕破脸皮,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拿什么去跟二皇子一派争夺那至高的位置?若是萧皇此时出事,他不亚于是失掉了自己保命的护身符,把自己推到了二皇子的刀下。
魏贵妃对上萧煌宇的眼光,沉默了一会儿,半响,她突然一笑,仿佛幽昙花开,高贵惊艳得让人炫目,“王爷说得极是。说起来,本宫和王爷的目的都是一样,为了陛下的安危。既然这位汶大夫是王爷熟识之人,本宫也就放心了。总归封大夫现在也不在宫内,陛下的身体,就麻烦汶大夫了。”
魏贵妃说完,对着汶大夫微微颔首,汶大夫垂眸说了声不敢。有多少年了?魏贵妃都快记不清楚了,太后虽然蛮横,但是缺少手段,这么多年斗来斗去,即使碍着孝道和萧皇,自己也没有落过下风。可今天她却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一个小辈逼得让了步,魏贵妃脸上的笑意越发柔媚了起来。
退一步说,就算这个汶大夫能够发现萧皇身体的不妥,他也未必敢说出来。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说出来,他还能有命在吗?萧皇会信吗?魏贵妃心里微微松了松,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她还受得住。
正在此时,萧天佑大步走了进来,禁卫军首领跟在他的身后,身上的盔甲随着他的走动,发出轻微却清晰的撞击声。他单膝跪在地上,拱手对着上方的魏贵妃和萧煌宇说道:“禀告贵妃娘娘,砺王,刺客身份已经查明。”
魏贵妃转眸看着萧天佑,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萧天佑冷冷的看了萧煌宇一眼,那一眼似是讥讽又似是得意,他收回视线,才大声说道:“是南阳郡,朱家的人。”
“南阳郡朱家?”
“可是那个因为贪墨,被举家流放的朱家?”
“朱家的人怎么会来刺杀陛下,实在是太大胆了!”
卢尚书抚着胸口的伤,上前一步说道:“二皇子,朱家的人早已经被流放,举家一百四十八口人,一个不剩,这件事是老臣亲手查办的,绝对不可能有错。”
南阳郡朱家的贪墨案,是年初颇为轰动的一件事情。南阳郡前年遭受水灾,陛下拨下的大笔赈灾物资却被朱家扣下了大半,最后却被郡中百姓揭发了出来。萧皇震怒,责令卢尚书查明此案。后来朱家被抄家,举家一百多口人全部被流放,此事卢尚书还记忆犹新。因为朱家家规跟其他家族稍有不同,朱家家主是武将出身,家中不论老小,都有习武的传统,所以当时卢尚书扣押朱家人的时候,还颇费了一番心思。
所以他记得非常清楚,朱家一百八十四口人,加上一个八个月的婴儿在内,一个都没有落下。若是今天之事,是朱家人所为,那就是卢尚书的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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