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公公抬手挡住萧煌宇,笑意满面地道:“王爷,陛下立太子的旨意才到下来,您就要公然抗旨吗?”
他特意寻到萧煌宇出宫之后才请了礼部的人一起出宫宣旨,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宫里头现在基本上都被萧煌宇控制住了,若是在宫中就把圣旨拿出来,便是被他灭口毁掉圣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吴公公当真是没有想到,现在这么多人看着萧煌宇竟然也敢公然动手,他又如何能够让萧煌宇毁掉先皇留下圣旨?
“本王不过是想看看圣旨上的内容,何来抗旨之说。”两人不动声色的过了几招,互相制衡,一时间无人腾出手来碰到就要落下的圣旨。
礼部尚书脸上一喜,挪动着脚步小心翼翼地举着手站到了圣旨的下方。
围观的老百姓听不清几人的对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起起落落的圣旨,心也跟着上下起伏。
眼看圣旨就要到手,礼部尚书来不及看那边还胶着着的两人,只觉得这么一出下来简直就让他折寿十年,“我接……”住了,四个字还未说完,突然两道白光破空而来,直直的射向就要落到他手中的圣旨。
“叮”的一声,两道白光竟是把圣旨一左一右整齐的钉在了砺王府朱红色的大门上,圣旨绷得紧紧的平摊开来,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一目了然。
吴公公松了一口气,讥讽地笑了起来:“王爷,您看到没有,这在场的百姓以后可都是您的臣子,您不会在被册封的第一天就要抗旨不尊吧。这样子饶是有陛下的手谕,恐怕也难以服众。奴才劝您,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如果不是萧皇这么屈辱的死去,他也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一丝转寰的余地都不留。这千百双眼睛看着,他不信,萧煌宇敢罔顾自己的前途,毁掉这道圣旨或者抗旨不尊!
眼角扫到摊开的圣旨,还有已经仰起头嘴里喃喃有声的百姓,萧煌宇脸色一变,随即推开吴公公的手,嘴角轻挑:“公公太看得起本王了。难道本王看起来像是那么在意名声的人吗?若是如此,这几年本王也不会任由人泼脏水了。”
吴公公一怔,想到萧煌宇回到南萧之后的这几年,表面上碌碌无为,整日寻花问柳不问政事,人人都道比起其他几名皇子来,虽然砺王身份更加尊贵,可就冲着他这份心性和作风,恐怕萧皇也不会让他担当大任。他竟然一句辩驳的话都没有说过,谁会想到,即便被人当面嘲笑,他都只是哈哈大笑,这般隐忍都是为了迷惑魏贵妃,否则,凭着魏贵妃的谨慎和心机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被他算计道。
“王爷莫要说得这般轻巧。”吴公公思绪一转,笑着说道,“奴才对王爷的忍耐力万分佩服,可王爷这几年的隐忍可不都是为了登上大殿,又如何会因为别的事情影响到自己的前程。奴才还是那句话,陛下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王爷着想,不过是个女人罢了,王爷不妨放开了手去。”
萧煌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大门上被钉死的圣旨,淡淡说道:“公公说得不错,本王这几年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那个位置,其他的事情也就罢了,可公公大概不知道逆鳞二字……”
话还未完,萧煌宇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圣旨。
吴公公仔细瞧着他的表情,心里得意一笑,随即马上察觉出不对劲来。他虽然说得轻巧,不过是个女人,让砺王丢开了手去,可吴公公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一双眼睛是如何锐利,怎会看不出来砺王对他那个王妃的感情。
早先陛下给砺王下药,是做过多番考量之后才动手的,可陛下算来算去,却没有想到砺王宁肯自残也不愿意在不清醒的时候动他那个王妃。砺王在宫中晕倒之后,吴公公在太医上药的时候小心地瞧过他身上的伤口,伤口的深度绝非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可以造成的,吴公公当时诧异不已。他在宫中瞧多了虚情假意,也瞧多了为了些许利益就残害血亲同胞的人,可他还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过有人会宁可自伤让自己清醒,也不愿意去碰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的人。
做到这一步,砺王分明就是及其看中砺王妃,让他眼睁睁看着她去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退一步说,就算砺王真的为了那个位置放弃了砺王妃,这件事也足以让他痛苦一辈子了。
可吴公公现在瞧见他的表情,无论怎么仔细看,都是有诧异和微微的不解,甚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唯独没有他预料之中的痛苦和挣扎。
吴公公连忙转身往后面看去,这个时候,将砺王府围得水泄不通的百姓早就看完了圣旨,后面不识字的,眼神不好的,纷纷拉着看明白了的人问询,轰鸣炸耳的谈论声四起,甚至比人刚才那道立太子的旨意更加让人沸腾。
“不可能!”尖锐的叫声仿佛锐器划破人们的耳膜,在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显得甚是刺耳,附近讨论的百姓甚至都停了下来,不由自主的朝发声的人看去。
吴公公目呲欲裂的瞪着门上那道圣旨,嘴唇抖了几下,像是不识字一般的把圣旨上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这道圣旨是他亲眼看着萧皇一字一字的写下的,他甚至能够一字不落的将内容背出来,圣旨的内容他非常清楚,萧皇的意思他也很明白,可是谁能够告诉他,这道圣旨明明就是以通敌叛国之罪赐死砺王妃的,为何现在变成了和离的旨意!
定是有人动了手脚!不会是砺王,否则砺王刚才根本就没必要来抢夺圣旨,如果他知道圣旨的内容,他大可以安心的等着礼部侍郎宣旨。吴公公眼光落到了钉住圣旨的那两枚锋利的刀片面色狰狞的回头,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之前是有多高兴看到这些百姓,现在就有多么想要杀掉这些人,刚才他只顾着拦住萧煌宇,根本没来得及注意这两把刀是谁出的手,现在要想在这么多百姓中找到下手之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礼部侍郎早就腿软的瘫倒在了地上,一抬头看到半截已经没入门上的刀片,简直脚软得动弹不得。这究竟是哪个混蛋做的事情,要知道刚才他的手几乎都要碰到圣旨了,若是刀子偏上那么一点点……
吴公公双目赤红的瞪着门上的圣旨,经过下药一事,陛下是看明白了砺王对砺王妃的感情,可是砺王是未来的国君,对一个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动情至此绝非好事,陛下本是想以北祁太子和砺王妃之间的关系作筏子,给砺王妃定一个通敌卖国之罪,有立太子的旨意在前,砺王就算如何不甘和愤怒,也不会当场发作,他想救砺王妃也只得私下再想办法,若是如此,背上赐死之名的砺王妃都不可能再名正言顺的出现在砺王身边。
“这个老匹夫就算临死前都要给人添堵,为了算计别人,几乎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众人只注意着砺王府前的一举一动,没有发现转角口站着的几人。程衍看着几欲癫狂的吴公公,有些不屑地道。
叶亦宣眼睛扫过萧煌宇,淡淡一笑:“他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说起来还得感谢南萧的太后,若非她让萧皇早早归西,这件事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程衍点头,“没想到萧皇连殿下都要牵扯进去,在这个时候就不怕殿下对南萧生出间隙吗?当真是孤注一掷。”
“并非是孤注一掷,而是一箭双雕。”叶亦宣看了一眼开始出现细微裂缝的大门,转身离开,“通敌叛国是死罪,裴姑娘现在还是砺王妃的身份,跟本宫牵扯不清说是叛国也有几分道理。若是拿这件事来询问本宫,本宫否认,便是否认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任谁在裴姑娘那个位置上,听到这种答案都会心生失望,本宫跟她之间必然会生出间隙;若是承认,这件事便是本宫理亏,不仅有失风范,也是承认了裴姑娘的罪名,北祁的百姓可以接纳一个和离过的太子妃已是极致,大概还没有开明到能够接纳一个背上通敌叛国之罪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