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主?乾卦的院子不是一直空着没人住吗?”我吃惊道。
“对啊,反正我是没见着那里有人住。”黑子挠了挠头,又道,“听说你把巽主事的病治好了,看来你除了阴人厉害,治病救人也有点能耐啊!”
“你这人还真记仇,你说你这德性,小秋这样的美人能看上你吗?”我想起昨日商姐姐说的话,忍不住调笑起黑子来。
“谁跟你说的?是小秋说看不上我的吗?”黑子立马紧张起来,看样子他们两个倒真是有点什么。
“她待你好着呢,是我乱说的。行了,该问的我也都问完了,走了!”
“喂!你……你千万别再去偷看明夷了,扒皮做袍子的事他可不是说笑的。”黑子一副很不放心的样子又嘱咐了我一遍,我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点了点头,转身就跑。
明夷既然说他不管兑主的死活,我就放宽了心,细细谋划了两日后就假借医尘的名义去了兑卦的后院看望那位待罪的兑主。
推开那扇让所有人避而远之的木门,一股臭气迎面袭来,房间里柜子、箱子东倒西歪,打破的罐子,扯碎的舞衣扔得到处都是,乱得连一处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正中央的床铺上坐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她身上白色的寝衣已经变成灰色,胸前有一大片褐黄色的污渍,似是干结的呕吐之物。
我踢开脚下的碎陶片,努力移到墙边支起窗户,春日的阳光瞬间照进这间阴暗潮湿的房间。
女子抬手遮住耀眼的阳光,她苍白的手指瘦得只剩下了骨头。“你是谁?”她怯怯地问道。
我行了一礼柔声道:“我叫阿拾,是医尘新收的徒弟。”
“你来做什么,是来送我死药的吗?”女子眼下青紫,声音沙哑虚浮,看来真是病得不清。
“是巫士命我来的,他让我把这块去咒木牌交给兑主,再替兑主熬几副治病的药。”我从怀里取出事先画好的一块木牌放在女子手上,“巫士说兑主该受的难都受过了,他已经收了夜魇咒,兑主只管放心好好休养便是。”
“你说的是真的?”女子死死地抓住手中的木牌,那神情像是落入虚空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绳索。
这木牌是我昨日胡乱画的,只因医人者先医心,她日日因夜魇咒焦虑难眠,我现在就算用再好的药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先放宽她的心,再慢慢调理。
“自然是真的!”我伸手把她扶了起来,“我先帮兑主换件衣裳,待会儿我们到外面走走。入春了,院子里的树都冒了新芽,前院的迎春俏前几日也开花了,我们去折两支插在房里可好?”
女子把木牌按在胸前,微微点了点头。
我小心翼翼地脱下她的衣服,显露在我面前的是一具裹着淡青色外皮的骨架,高高凸起的锁骨,根根分明的肋骨,腰腹处如老妪一般干瘪凹陷。这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人的身体,我看着她依稀姣好的脸庞,眼睛蓦然有些发酸。
“他还活着吗?”待我帮她梳洗妥当,穿好新衣,形同木偶的她突然呐呐地问了一声。
我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于是笑道:“虽然不能说话,但已经派到医尘那儿帮忙犁地了,等你好了,巫士说你也可以搬到山上同住。”
我话音未落,豆大的泪水从她的眼中翻滚而出。
“他还活着……”她干裂的嘴角颤动着,似有千言万语,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嗯,所以你也要好好地活着。”我替她理了理鬓发,搀扶着她走到门边,“多出来走走,病也好得快,你看那树梢上……”
我抬眼一看立马就后悔了,我从巽卦一路行来,谷中的树大都发了绿芽,嫩嫩的让人觉得畅快,可唯独女乐后院的这棵大树上,大白日的竟七七八八挂了好几只黑蝙蝠。
“啊——”女子尖叫着蹲坐在地上,两只手捂住脑袋不住地发抖。
“别怕,别怕。”我蹲下身子紧紧地抱住她,“晚上等去咒的木牌灵验了,它们自然就走了。”
我把兑主扶回房间安顿好后,拿杆子赶走了树上的蝙蝠,而后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兑主的房间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
我原本以为,所谓的夜魇咒,无非是利用了大家对巫咒的惧怕,就像我前日那样,明夷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我却紧张得睡不着觉。所谓的山鬼敲门,很有可能就是兑主因惧怕而产生的幻觉。
但是,如果一切都是幻觉,那刚刚树上的蝙蝠又该如何解释呢?
看着女子憔悴失神的眼睛,我实在不忍心留下她一个人。既然决定要救她,那便救个彻底吧!
时人总说我是山鬼变化而来,今日,我倒要看看那敲门的山鬼是不是和我一样,都有一双碧眸。
是夜,我抱了一床狗皮袄子躺在门边,手里紧紧地握着从于安那里借来的匕首。
起初的两个时辰,我还强打着精神注意着门外的一举一动,后来撑不住了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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