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我哼着秦地的小调,在昏黄的油灯下用蓼蓝的汁水替伯鲁清洗伤口。
“没良心的丫头,我快死了,你还有心情唱歌。”伯鲁半睁着眼睛,声音听上去嘶哑干涩但却比下午要清楚一点。
“这是姑娘们春日采蓝时唱的歌,我现在是把你的皮肉当做衣服在染呢!”我微笑着扬了扬手上用来擦拭伤口的蓝布,“世子大人放心,有我在,老天不会这么早收了你,这蓼蓝除了能染蓝布之外,还有解毒消肿的作用,你这伤口十日之内一定能生出新肉来。”
“谢谢你……”伯鲁抿着嘴巴,微笑道。
“等你好了,再谢不迟。”我拿干布压去伤口多余的蓼蓝汁,再细细地撒上一层犀角粉。
“呃——”伯鲁吃痛皱起了眉头,咬着牙关断断续续道:“我要谢的是你对卿父说的那些话。”
“你的喉咙还肿着呢,别说话了!”我把伯鲁搀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替他裹上绑带,讪笑道:“我的嗓门很大吗?连你在屋里都听见了。你卿父可真吓人,我算是胆子大不要命的,你没见到辛垣夫人,在他面前连声大气都不敢喘。”
我替伯鲁包扎好伤口,又拖了一条被子放在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伤患中间。“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同我讲讲,你为什么突然转性要去狩猎,又怎么糊里糊涂被一个七岁的小娃娃射中了胸口。”
伯鲁轻轻地嗯了一声,我吹熄了屋里的灯盏,替公子啼拉了拉滑下来的被子,然后闭上了眼睛……我现在需要的不是睡眠,而是这一连串事情的真相。死了的小婢子是谁的人?公子啼箭箙里的毒箭是谁放进去的?如果伯鲁中毒身亡,谁会是最终的获益者?
我躺在黑暗之中,一个个问题像是发了光的丝线交织在我的脑子里,我要一根根地梳理清楚,我要解开敌人暗中撒下的罗网……
公子啼因为解毒及时,第二日清晨就已经清醒了,只是幼童突遇变故又见不到母亲,难免紧张害怕,喝了一碗黄米羹后就缩手缩脚地躲在角落里,任我说什么,问什么,就是不开口。
幸好临近正午的时候,无恤派人送了四儿和无邪来,公子啼貌似对雪猴很有好感,时不时拿眼睛去偷瞄它。
我见状便拿出之前在伯鲁房中找到的一盒蜜饯贿赂雪猴,先来个倒立,再开始转圈,最后连着五个后空翻,只差让它当众表演舞蹈以博公子啼一笑。
常年养在深宫的小公子哪里见过这么机灵有趣的猴子,他蹲在角落里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怯生生地走了过来:“巫士,能让我和它玩会儿吗?”
“当然可以!”我拿了一块桃干放在雪猴手里当做奖励,然后笑眯眯地把一整盒蜜饯递给了公子啼,“这小家伙狡猾得很,你可得握牢这盒子,不然它准能从你手上抢走。”
“嗯!”公子啼点点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蛀得只剩下一半的大门牙,样子格外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