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被无恤装进了漆桶,我撑着小船重新往小雅阁驶去。
“你上次原要同我说什么?我若不来,你打算怎么逃出宫去?”无恤拿衣袖沾了湖水,蹲在我身前细细地擦拭着我腰间被青鱼沾上的湖泥。
我撑着竹篙转了一圈,见四周只有高高的莲叶屏障,小雅阁也还在五十丈开外,便弯腰小声道:“点将台下有一条直通西城外系水的暗道。”
“你说的是临淄城下排放雨水的暗道?”无恤扯着袖子在我腰间一阵忙碌,暗道之事似乎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惊奇。
“你怎么知道?”我直起腰,惊疑道。
“我见过当初修造临淄城的工匠们留下的一方地下排水沟渠的图版。”无恤用另一只干净的袖子把我腰间的水渍一点点地渗干,而后拍拍手站了起来,“这沟渠入口据说在点将台的东南角,通过东部、北部、再向西穿过西面城墙,通入系水。”
“嗯,这地底下的沟渠该有一里半长,十丈之宽。齐地已经很久没下过大雨了,想来里面也不会有太多积水。我们只要想办法避开守卫,进到点将台底,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临淄城了。”
“你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丫头,你以为齐人都是傻子?这沟渠两头是用错落的巨石堵上的,每条缝隙不过一掌宽,水可以过,人却不能过。”
“这个我知道。但当年齐庄公为了私通大夫崔杼之妻,曾在沟渠头尾巨石林的一侧开了两条小道,大军自是不能过,但过一人却没问题。”
“有此等事?”无恤一挑眉,又道,“可那齐庄公早化成了白骨,这密道也许已被齐国后世的君主堵上了?”
“所以那天晚上我才想寻到入口进去瞧瞧啊,结果就遇上了你。”我把竹篙用力地插进湖下的淤泥,而后身子往后一倾,小船压倒几支莲叶,缓缓地朝小雅阁驶去。
“就你这几下功夫还想夜探点将台?你让我怎么放心你!”无恤一恼,在我小腿上重重捏了一计,“你这几日就乖乖待在房里,点将台下的密道我今晚去探一探,若真可行,将来离宫的时候也多一条出路。”
“嗯。如果待会儿阿素和我都没有被齐公外赐出去,她今晚一定会让我制出能使齐公生病的毒香丸。她功夫比我好,我不能不给,可我现在还没想到有什么法子能接近齐公,你有什么打算吗?”
“齐公那边交给我,怕只怕现在陈氏的人已经不打算再用毒药来软禁齐公了。”
“为什么?”
“我昨日接到密报,不出三日,齐公的弟弟公子吕骜就到临淄城了。”
“公子骜要来临淄!陈恒这是打算另立新君吗?”
“他这回是被逼急了,右相阚止这几日蠢蠢欲动似是要借临淄城的守卫兵力迫使陈恒主动让出左相之位。”无恤见小舟离岸边不过二十丈,立马拨下额发盖住了眼睛,复又变回了那个相貌丑陋的大胡子鱼师。
“这个阚止也太沉不住气了。若是陈恒真的撕破了脸皮,这齐公吕壬怕是要步了他父亲悼公的后尘啊!”
“齐国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了,若齐公能答应与晋国结盟,我们就姑且帮他一帮。但局势若到了不可控的地步,我们就要尽快想办法离开临淄了。”
“嗯。”我与无恤对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船儿与岸边已不到十丈,我收敛了神情,摆出一副悠闲模样,又唱起了那首歌咏蜉蝣的曹地小调。
岸上的寺人们远远地看见我们,就排成了两列,等船甫一靠岸,就迫不及待地冲进水里一口气把船拖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