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丘走了,子贡和冉雍走了,众人的身影一个个在我眼前消失。
可我的双脚却迈不动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把我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走吧,我们也回去吧……”无恤走上前轻轻地握住了我的肩膀。
“红云儿,齐公和鲁姬怎么会被陈恒的人擒住呢?陈恒的一千府军不是被阚止引开了吗?从山谷到高宛城只有三天的路程,高大夫也答应要派兵来迎,即使阚止在郭门被杀,陈恒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到高宛城啊?”我拽着无恤胸前的衣襟,一股脑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阿拾你先别慌,你先冷静下来。”无恤握着我的双肩,用他沉静的眼神凝视着我,待到我的呼吸渐渐地平稳,他才开口回道,“陈氏一族除了陈恒之外,另外还有几个身居高位的大夫,他们手中也有自己的兵马,擒住齐公的也许并不是陈恒本人。”
“可是红云儿,去高宛城的路线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啊!即使陈氏在临淄还有兵马,可等他们调兵来追,齐公和于安他们应该早就和高大夫的人马会合了啊?高大夫呢?他也没给你传信吗?”
“没有,我问过阿鱼了,在我们来之前,高大哥那边也没有来消息。”无恤目光一黯,讷讷地松开了握在我肩上的手,“阿拾,是我太低估陈恒了,我原以为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现在看来,高大哥那边一定出了差错。”
“高大夫没有传消息给你,季孙氏的人也才刚刚得到消息,会不会……”
“你是说——齐公和鲁姬刚死不久?”无恤双眉一蹙。
我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在无恤面前来回踱起步来:“我不知道,我只觉得陈恒弑君这么大的事,他如何能瞒上半个多月?临淄城的市集上到处都有各国的密探,陈恒他能掩住一个人两个人的眼睛,但他如何掩得住几百双无孔不入的眼睛?也许高大夫之前的确救了齐公和鲁姬,但之后又同陈恒做了交易;或者齐公和鲁姬根本没有去高宛城,这些日子高大夫和陈恒都在搜寻他们,结果陈恒先找到了;或者……”我直觉自己忽略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但脑子里一片混乱却怎么也抓不它。
“好了,先别想了。”无恤拉着我的手强迫我停了下来,“我们现在只凭冉雍的一句话也推断不出什么。走吧,我们还是先回去,过后再从长计议。”
“不行,我不能回去。”我咬着下唇,对无恤摇了摇头。
“为什么?”
“于安和张先生也许过几天就能平安回来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会让四儿误会的,我不能见她。”
我不能回去,四儿的眼睛会看穿我,无论我装得有多好,她一眼就会看到我心底的不安、自责和痛苦。
“是啊,四儿和董舒……”无恤仰头长出了一口气,“好吧,四儿那边我先替你瞒着。你今日想办法留在这里也好,孔丘此番朝见鲁公一定是想请求鲁公出兵讨伐陈恒,你在这里等他回来吧,看看结果如何?”
“嗯。”我哽咽着点了点头,“红云儿,对不起……”
“不要再说这三个字了……”无恤抬手抚了抚我的额发,“你要记得我说过的,是争斗就必定会有输赢,是战争就必定会有牺牲。这件事不管到最后会是什么结局,都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
我看着无恤安抚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这是我的错,是我低估了敌人,高估了自己,我那晚若乖乖随他出宫,这一切就不会发生。现在阚止死了,齐公死了,高氏一族杳无音讯,我们在齐国所经历的一切磨难,我们在齐国所付出的一切努力,而今都化成了泡影;剑士夷、剑士顿,还有那些死在逃亡路上的战士们,他们的血,他们的牺牲都已付诸东流。如今这场争斗还要再搭上于安和张孟谈的性命吗?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四儿,对得起无恤……
刚刚在高台之上,我分明从无恤的嘴巴里听到了孟谈两字。张孟谈对他而言绝不只是一个普通的谋臣,他们是朋友,更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以于安的身手也许还有机会从陈氏手中逃脱,可张孟谈是个文士,如果齐公和鲁姬都被擒了,那他逃得掉吗?
“哎,你不要想太多了,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无恤握了握我的手,扬起嘴角扯出了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