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大惊,不料儒荣竟然说出这样话来,这样的事她从来没在心里想过,一丝影儿也不曾在心里留过。
“你别只傻愣着不说话呀!青儿?”儒荣定定地看住子规,见其只管蹙着双眉不开口,心中不禁有些黯然。
“莫非,你不想?”儒荣将手慢慢松开,眼神就有些颓然,子规一瞬间回过神来,笑容这就挂上双颊,倒反过来拉住儒荣的手,赶着就道:“大爷说哪里的话?这事也不论青儿想不想,只由老天作主,看给不给青儿这个福份罢了。”
儒荣仔细打量她一番,见其娇柔宛转,秋波中一片坦诚,似真心相对,遂道:“青儿,今日我有一事相告,你听了之后。。。。”
子规忙用手握住儒荣嘴道:“大爷别说了,青儿知道了。才大奶奶娘家送东西来了,可是大奶奶可入京?这是好事,爷不用白白操心。待大奶奶一来,青儿倒可轻松许多,将这身子担子去了。”
儒荣面色一沉,先拉子规坐于桌旁,方慢慢道:“这话不可。青儿,我不妨直对你说,大奶奶于我一向不合,她来,面上是送二妹妹过来,实在想把住我京中家业。那头家中,已叫她占了三分,若不是老爷强硬,只怕就要全落入她手中,现在她又要在这府中,故技重施,我断容不得她如此。如今依旧叫你管家,就她来了也是一样,只说初初到得,哪里知道许多事。可到底她是我正妻。唯今之计,最上乘就是你能有孕,凭子母贵,就与她平起平坐。也再无二话。”
子规点头,情知周安二家的矛盾怕是已经激化,张家倒了。祁家完了,也该轮到周家了。从来安怀阳就是这样品性,利用完了,直接丢弃,可惜是碰到个厉害的安大奶奶,倒是有些势均力敌。
儒荣见子规如此,便又再说下去:“且这只是一时缓兵之计。日后若得了机会,我总还是要。。。。”
子规再次伸手握住儒荣的嘴,口中莺莺劝道:“大爷这是何苦?大奶奶人还不坏,我跟她不少时间,看上去心也还好。”
儒荣轻轻拉下子规的手。摇头道:“你哪里知道她的厉害?她一过门,我房里原有的几个丫头都叫她明里暗里地弄了命去,她只怕他人有后,将她本应得的家业分了去。”
子规这倒没听说过,亦是受惊不小,一时觉得身上阴气飕飕,张口说不出一句,望向儒荣。
半晌,子规方才小心开口道:“那姿姐姐的哥儿?”
儒荣点头。复又摇头:“一家子眼睛盯住她,又有老爷在上,她周宁娥总是要收敛些,不然叫老爷捏住了把柄,休她回家,周家岂不前功尽弃?”
子规觉得时机已到。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她八年,睡里梦里也难以忘记的问题:“到底周家有何厉害?连咱家老爷也要顾忌成这样?”
儒荣听见这话就浑身打颤,冷彻骨髓的寒意从头到脚将他笼入罩中,一丝儿缝隙不留,一点儿余地不于。
“这事说来话长,容我改日再述吧。总之周宁娥来了之后,你万事皆要小心,她知我对你情深,必要想法从中作梗,所以刚才我才想着,若你能于此时有孕,我便可趁机将你挪进那小楼里,那地方于外头隔得远,离我外书房最近,是这园子里最安全,又最舒服怡神的地方。只说方便你养身安胎,也能说得过去。”儒荣避开子规所问,又将话题移至开头所提之事。
子规默然,半是因为失望,半是因为不知如何回应,忽然她想起一事,抬头直问儒荣道:“大爷可是收到家中来信,方才说起大奶奶入京之事?”
儒荣颔首,子规再问:“信中可有提到,二奶奶近来如何?上回听说,她亦有孕,如今可还好?老爷将她放出荐红院了吗?”
儒荣将眉毛挑了挑,先只不答,后子规不住以眼神催促,他犹豫半日,总算开口道:“她落了胎,自尽于荐红院中。”
子规忽然身子向后仰倒,似乎被人当面打了一拳,儒荣怕她从椅子上跌落下去,忙伸手将她扶住,关切问道:“青儿这是怎么了?难道那时在家中,你曾于她相厚?”
子规说不出话来,唯见一双凤眼,内里满盛了痛苦与凄怆,口唇哆嗦着,面如死灰。
“什么原因,好好的,怎么会落了胎?”半晌,子规缓缓问道。
儒荣叹了口气,垂首道:“芩如。她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二房有孕,暗中命厨房送饭时,于汤水中下了药,后又把住门不叫金徽传太医来看视,不过半个时辰,胎落,半日之后,人亡。”
惟有感恩并积恨,千年万载不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