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模一样,你们吵什么?”卫嫤被吵醒了。
“嫤儿,你过来看。”箫琰向她招招手。
“嗯?”她有点不情愿,披头散发地爬起来,在床下找鞋子。
箫琰等着不耐烦,索性走过来将一把她抱起。
云筝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直到这时她才发现,箫琰对卫嫤已改了称呼,不再称其为“小姐”。
没想到上次她赌气说了几气句,到头来却一语成谶,可是这样的事传扬出去,那小姐的清誉不就全毁了?
卫嫤被箫琰这样失礼地抱着,竟无半点不悦,想想若是换了王佐,又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小枇杷有心理准备了,这时只是适宜地捂住嘴,顺面用手肘撞了撞云筝,示意她别乱说话。
“这支钗与画中的一模一样,也就是说……”箫琰扶着她在桌边坐下,自己则仍是站着的。
“也就是说什么?”卫嫤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色徒地一变,她突然抬了抬手,示意两个丫鬟退下,箫琰发现她的手在发抖。
“箫琰,你也出去。”她摸到那支钗,却怎么也拾不起来。
“皇奶奶,皇奶奶……”记忆最深远的地方,传来了一个甜腻的童声,身着华衣的老妇捧着一张小巧的圆脸乐开了花。
“就会讨皇奶奶开心,瞧瞧,这次又给皇奶奶带什么来了?”老妇命左右备上了点心,小女孩儿早就伸着两只手在里头抓扒了。
“这回什么都没带,皇后娘娘说,小孩子乱送礼物花的也是娘亲的钱,娘亲的月钱本来就少,不该乱花,心意到了就自然好。所以,玉宁决定,天天都来给皇奶奶请安,皇奶奶开心,身体就会好,身体好,就比送什么礼物都好。”她不客气地将点心抓得到处都是,还不忘往老妇嘴里塞上一两颗,有时候葡萄干什么的夹着酸味,便揪着老妇人那对雪白的眉毛皱成一团。
“身体好,比送什么礼物都好。说得真不错。”老妇人笑着,摸着女孩儿有些汗湿的头发,又伸出袖子为她拭汗。女孩儿鬼灵精地仰望着她,笑嘻嘻地指着她头上的紫玉发钗。
“这个好漂漂!”
“玉宁喜欢?那皇奶奶把它送你好不好?”
“不要,玉宁戴起来不好看,要皇奶奶这样的美人戴才好看。”女孩儿摇摇头,推辞着不收。
老妇人却执意将发钗取来下,塞进了她手里:“小嘴儿真甜,不像你母亲那样笨得不会哄人。来来,这发钗不是赏给小玉的,是赏给这张小甜嘴儿的。快,还不亲亲皇奶奶?”
……
卫嫤一把抓住那支紫玉钗,手背上青筋暴起,眼泪一滴滴坠下,润湿了桌上的画幅。
原来予聆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这世间真有位公主叫玉宁。
娘亲……父皇……皇后娘娘……炎哥哥……皇奶奶……很多很多的人影拥挤在一起,有好些她都记不住长相了,只是光觉得熟悉。
“嫤儿,你没事吧?嫤儿!”箫琰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伫在门边远远地望着她。
她与他之间隔着一张小方桌,朦朦胧拢地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只是她腮边的泪水那样晶莹,令人不忍睹视。她缩在那昏黄的窗格下,默默地发抖。
三岁前的记忆,像无情的猛兽吞向她扑过来,她避无可避。
“箫琰,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箫琰这样聪明的人更是不会例外。
“大概是……因为我觉得,你做卫嫤比做玉宁要开心。”他静静地立在一束阳光里,俊秀的容颜白得几乎透明。他没想到一支看似寻常的紫玉钗,竟能唤起她关于玉宁公主的所有回忆。
仿佛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他记得,他与她初相识的时候,他八岁,她三岁。
他刚刚懂些事,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而她,还是粉团团的包子一个,傻里傻气。
谁也没想就这样傻里傻气的包子会突然在宫外走失。
转眼十五年就过去了,关于那个三岁小女孩的记忆,早已经被时光冲淡,没有人再记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