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地问:“你要‘凤点头”就是因为你的病?乐神医也看不了你的病,所以你才……”
“胡说,朕没病!你……休得胡乱猜测!先回答我的问题!”
玉煜的声音尖起来,可是听在卫嫤心里却是另一种感受。箫琰急起来的时候也会喊破音,声音也会喊破音,他们真是兄弟。就连病也是一样的。
这世上“凤点头”只有一支,十二滴凤血也不知能用几回?断掉的紫玉钗能不能修好,修好了还能不能用?无数念头盘旋于心头,她想起箫琰温柔俊逸的容颜,想起他一路平静淡然,待她如初……他那样聪明,未必不会知道那支钗的妙处,未必不知道自己一身怪病,可是他却什么也没说。他由着她胡闹,真的一句怨言也没有。
她以为自己聪明,以为自己大度,可细细算来,却也只是个讨厌的自私鬼。
她突然跨前一步,返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把玉煜的咆哮丢在了一边,她果然反悔了。
如果箫琰的病和玉煜一样,那她还能为他做点什么?
“我改变主意了,‘凤点头’不能给你。”她走得很快,但在乱箭袭来的刹那定住了身形。玉煜从身后扑来,死死地抱住她。带着她往旁边用力一滚,几支羽箭就擦着两人的耳朵呼啸而过,她用力推开了他,凉凉地道,“皇上求的是条生路,我卫嫤却生死由命,其实皇上根本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你什么意思?”他爬过来,却悲哀地发现那点武力值根本伤不到她。
“皇上有所求,我却无所求,要使人臣服。无非一途,恩威并施,可惜……”可惜。别人吃的那套,在她面前未必行得通。
威逼利诱,对她来说完全都可以忽略不计,一路走了那么远,她才发现自己手中的筹码竟是那样地强大。她身怀绝技,不怕人威压逼供,她坐拥万贯家财,投身于权贵家族,根本无心向利。玉煜站在她面前,兴许会比完完约高那么一点点。可是开出的条件,同样不具任何吸引力。她要的答案,都拿到了。剩下的就只是证实,她现在唯一想见的人,就只的箫琰。
“放肆,还不给朕站住!”玉煜看着她的身影被箭雨吞没,少顷。一道鬼魅的影子蹿上了半空,化作一道瑰丽的虹。他匆匆按住了机关,一路尾随奔走,怒吼道,“你既出尔反尔,朕亦不必与你客气,这里机关重重,你就是能够躲过,也一样出不去!要死,就死在一起!”
卫嫤一路飞驰,在机关的连理处上下翻飞,就像画壁上飘逸的飞天,她是那样明媚,却也是那般果绝。玉煜跟了几步,终有些不支,他扶着石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温润如墨玉的眼睛里,渐渐流露出一丝刻毒。他不跑了,而是靠在墙上,灰黑着脸看她折腾。
发青的指节屈伸,发出一连串的噼啪声,拳手握紧了,却是刻骨的恨意涌上心头,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出手如电,在壁上机关上猛拍了几下,又飞快地踏出数步。
卫嫤飘上一块翻板,冷不丁身侧飘来一阵迷烟,她屏息凝神,恰要退后,却见横里扫来一柄巨斧,她惊惶之下将身子腾空,却堪堪遇上一记重锤,她拒着那力道没法卸开,侧身滑开数尺,被猛猛地掷在墙上。
许久没尝过血的味道,卫嫤用力抹了抹嘴边的血渍,脸上终露出一丝倨傲。
“只管放马过来!”她抛下一句话,复又转身。
玉煜奋力向前,又触发几处机关,卫嫤却咬牙闪过去了,肩上虽然挂了几处彩,却无伤大雅,她的眼睛还是那么亮,亮得像九天之上的星光。
“你!”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九五至尊,是当朝皇帝,却连一个小小臣女也制服不了,他心里的邪火越烧越高,已经烧透了胸臆,直抵灵魂。无能,昏庸,愚蠢……无数嘲笑的声音加诸于身,他只觉眼睛里就要喷出火来。身边的大臣没有一个靠得住的,自己的娘亲打他生下来就不待见他,他的女人个个都在算计他,利用他,他……所求不过是像普通人一样活着,只要活着……可是这个女人!
“卫嫤,你说的对,朕不过想求一条活路,这难道也是错?”他站住,隔着机关重重看她,他身上尚上有一丝傲岸,就和小时候一样。卫嫤回身过去,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他那样倨傲地望着她,隔着无数随侍、宫人,他在重重包围下端砚磨墨,她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就在这一刻,她多么想问问他说:“你也知道要活着?你也知道这不是错?那小时候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为什么要将我丢弃在宫外,在那冰天雪地里自生自灭?为什么……”
他第一次亲近她,也是唯一的一次亲近,竟是要彻底地除去她……
可是……那时候的小玉宁才三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