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的身份?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一条腿搭在椅子的横杠上,一手执起了予聆用过的茶杯,手指微微一用力,杯盏中间裂开了一道细缝,跟着茶水便顺着白皙的手指流下来。她笑得很假,绝美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她挑起的唇角,比以往都高,而慢慢窄细的凤眼里却闪出了阵阵杀气。她不喜欢被人放在手心上当作玩物,十分不喜欢!
“是锦娘让你来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冷,一如这冰冷的天气。
“我不认识什么锦娘,是我家夫人让我这么做。”乐青淡漠地抬起头,眼睛清澈得几可见底。
“你家夫人让你不要医治身中寒邪的人?让你违背医途,见死不救?我爹爹让你留驻府上,好衣好食,对你礼遇有加,奉若上宾,你就这点良心?还有予聆,他把你当作最信任的人,你却如此寡薄?你还是人么?”她将碎掉的杯盏往乐青脸上掷去,突兀地几点白芒,幻作绮丽的弧,几乎避无可避。乐青白皙的脸上登时多了几道血痕,就像猫儿的利爪抓挠出来的。
卫嫤笑了一声,抬腿勾起一张凳子往门口摔去,劲风引着门叶“咣当”一声合上,凳子不偏不倚地砸在两扇门叶中间,将门抵住。她看也不看完完约,只嚣张拔扈地抬了抬下巴:“小黑蛋,守门!”那神情就跟叫莆园里的狗儿似的。
完完约的表情,瞬间冰裂。
场中,予聆与柳沁斗在一处,一时杀得难分难解,予聆登门的时候出于礼貌未携带随身兵器,浑不似柳沁整天将长鞭系在腰上,掌对鞭,显然是掌势处于下风,柳沁的鞭子在屋中肆虐,将头上琉璃灯和地上的水晶砖都劈裂了卷飞起来,贴身的小蛇也趁着拆招的空档进行偷袭,予聆这一战,并不轻松。
但卫嫤却掐紧了乐青不放,没有半点来相帮的意思。她今天穿得很隆重,绮丽的大拖尾如收起的凤翼,鲜亮的口脂衬托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威慑,本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却在暴怒之中露出了近似上位者的睥睨。
“你听着,若我爹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你们整个柳家来陪葬,说到做到。”她咬紧牙。
“……卫梦言并非你生身父亲,你又何必……”乐青冒出了冷汗。
“他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如今站在这儿,这条命是他赋于我,他是生我养我的人!”
“宗……”乐青接下来的话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被卫嫤一把捏住了,他奋力挣扎着,妄图从借着那些微末功夫从她手上逃脱,却不料这纤纤如许的女子,却不知在何时变成了大力怪物。这不仅仅是他吃惊,就连完完约也目瞪口呆。
古书上,有一种怪物,以人血为生,其貌艳如昙花,其力却可拔山河,卫嫤俨然就是这样的怪物。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将她完全改造,将她事事握在掌心,将她一点点变成了意想不到的样子,完完约看着面前两眼血红的女子,她已完全脱离了记忆里的样子,当初的娇憨,当初的鲁莽,都变成了一种直来直往的霸气。
乐青堂堂八尺男儿,竟被她捏得青筋暴气,冷汗直冒。
“姐夫!”柳沁未必可以在予聆手上讨得什么好,只不过仗着兵器的优势,一时难以受制,但周旋得越久,对她就越不利。她求胜心切,不住地抢攻,可是予聆却因眼见卫嫤制服了乐青,而放缓了步子,两人堪堪打了个平手,都有些三心二意。
柳沁看见乐青脸色发紫,急得冒了一身汗,卫嫤不像是在开玩笑,她现在真的有这种能耐。
“柳沁,不想你姐夫死,就给我乖乖坐下来,你且记住了,这左相府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最好是学学这里的规矩!”卫嫤看乐青说不出话来,才满意地将人扔回了椅中。
乐青抚着淤青的喉头,一阵急喘过后,便是剧烈地咳嗽,他抓起茶水连灌了几口,才镇定下来,再看卫嫤的时候,脸上已经多了几分恐惧。
这个女人已经不像是人,而是变成了一只怪物……也对,反正南禹要的,就是这么个怪物。
他白了许久的脸,因为血气运转而多了些红润,但又因为窒息太久,潮红得过头,看起来十分诡异。他终于没再提“宗主”两个字,而完完约就被继续瞒在鼓里。
“我可以治好将军府的那些人,也可以治好卫相,但是有一个条件。”他顺了顺气,目光转圜间,似多了几分坚决。卫嫤却冲着他,咧嘴一笑。
“我拒绝!”她知道乐青的条件是什么,可是她偏就能答应,那声“宗主”叫出声后,已经预示着立场的差异,她说过,决计不做什么南禹宗主,但她却要整个南禹向她俯首称臣,她说过,最讨厌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RS